咸阳城许久不曾下雨,许久不曾下过这么大的雨。
幽若问:“我们现在走吗?”
徐福说:“走。”
幽若说:“雨很大,会打湿衣裳鞋子。”
徐福说:“那也要走。”
幽若微笑取出一把伞,徐福一愣说道:“我们来时是晴天,你怎会带伞。”
幽若说:“想着遮阳也是极好的。”
徐福接过那把伞说道:“算你歪打正着。”
徐福撑起来,只有一把伞,不够遮住两个人,但今日与他一起面对狂风暴雨的人,是幽若,所以一把伞也就够了。
徐福与幽若二人,仅仅凭借着这把普普通通的油纸伞,义无反顾的走进瓢泼大雨之中。
并未出乎意料,他们的衣裳和鞋子还是被雨水打湿了,但是他们没有着急,反而脚步缓慢,因为就算是跑的快,也还是在雨中,不如坦然一些,不如淡定一些,而且狂风暴雨之下的咸阳城很美。
眼下不再是那个干燥的咸阳城;不再是那个四处弥漫着灰尘的咸阳城;不再是那个沉闷无言的咸阳城。
雨水冲刷下,干燥变得湿润,灰暗变得明亮,沉闷变得欢快。
这场大雨正好,可以冲刷去所有的东西,好的不好的,混进泥土之中,雨停以后,人们眼中看到的则只有泥水而已。
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衣裳的不仅仅只有徐福和幽若两个人,还有很多没有离开咸阳城的人,例如吕不韦,例如嫪毐。
嫪毐今日势必要将吕不韦诛杀,他的身前聚集着通过太后印玺及调兵虎符征调而来的咸阳城内留守的官员和士卒,加上自己属下的门客,已有千余人众。
城外戍卫也得到调令,只是不知因何缘故,迟迟未能进城,他最后的倚仗便是城外戍卫。
他此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因此犹豫不定,他想等城外戍卫进城,如此才是万无一失,然而等待许久,戍卫军音讯全无。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雨越下越大,他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大,一瞬间他生出很多猜测,也想到很多不好的结果,他很想进宫去问一问太后,但最终他还是站在原地,他相信太后不会骗他,如果这其中有什么阴谋,那么也一定不是太后的阴谋。
所有的恐惧变成勇气,这一刻他不再害怕,他已经没有退路,他深知自己没有连夜逃跑,便再也跑不了了,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向前,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
狭路相逢勇者胜,嫪毐此时便是这样想的,即便没有戍卫助力,以他现在的力量,也足以杀进相府。
嫪毐终于下定决心,他挥了挥手,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向着吕不韦府邸的方向进发。
吕不韦负手站在自家高高的箭楼之上,他眼中只有冷漠,他看到了这支队伍由远及近气势汹汹而来,他已经为这些人准备好了一份大礼。
“大人,都准备好了。”
有人来报,吕不韦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暗箭伤人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只等米下锅了。
接近相府时,那支大雨之中的队伍沸腾起来了,暴雨似乎助长了他们的疯狂,嫪毐一声令下,士卒门客开始攻打相府。
相府深墙大院,又有箭楼布防,自然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攻下,嫪毐此行匆忙,并无太多攻城器械,只有少许云梯用以搭墙供士兵攀登,还有少许巨木用以撞门,如此再多的人马也没有用武之地,只能是在下观望,一批一批的冲杀。
嫪毐手握秦王玉玺和太后印玺,此时调动的力量远远大于吕不韦,然而吕不韦凭借着府邸深墙大院为依托,竟也支撑了许久。
相府防御虽然严密,却并如城墙那般坚固,如何能挡得住院外众人前仆后继的冲击?
“是时候放他们进来了。”吕不韦喃喃自语:“熊启该登场了吧。”
熊启早在相府之外埋伏,他只等嫪毐破门之时与吕不韦里外夹击,让嫪毐无处逃遁。
吕不韦的府邸中,大批的门客,卫队已经聚集在院中,披坚执锐准备妥当,他们养精蓄锐准备了多日,只等嫪毐众人冲杀进来。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相府的大门终于被巨木撞破了,大门出现了缺口,嫪毐众人如同潮水一般疯狂涌入,还未站稳脚跟,迎接他们的便是遮天蔽日的箭矢。
箭矢从天而降倾泻而至,伴随着暴雨而来,似乎永不停歇似的。
雨水可以滋润干涸的土地,而箭矢却只收割性命。
进攻相府的众人不知前队的情况,后队依然继续往门口涌入,通道狭隘,前队唯一的退路被后队严严实实的堵死,面对这要命的箭矢,前队退无可退,躲无可躲,结结实实吃了这一顿乱箭。
只是片刻间,被箭矢射中的人便是不计其数。
顿时伤者一片鬼哭狼嚎,而后队却依然还在往里涌进,其中前队受伤倒地者来不及让出位置,不是被箭矢射死,而是被后队践踏致死。
短兵相接,吕不韦的人马与嫪毐的人马在相府大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