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认为严苛法制只能治一时,而礼却可以深植于骨血世代相传,礼才是真正能使人性滔滔江水归于平静的关键因素。
荀夫子继续说道:“须知,治人与治国的不同之处在于,治寡与治众,法与礼的不同之处也在于治寡与治众,这便有了主次之分,礼为主,法为次,法可以作为辅助手段,要以维持礼为根本,二者相辅相成。”
徐福能够理解,礼法兼用,礼为伦理道德,法要以礼为基础制定,这才是荀夫子所提倡的法,如此,即便法制严酷,但是礼却可以从中调和,二者相互融合则可以保持两者之间的平衡。
从某些方面来看,荀夫子的观点与鬼谷学说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鬼谷学说涉及更为广泛,更为繁杂。
徐福沉浸在荀夫子的话语中,眼前烛火微小,而老人的的眼睛却大放光明,徐福崇敬的看着眼前这个捧着空空的酒碗,须发花白,满面皱纹堆叠的和蔼老人。
他喝了琼浆玉液,吐出字字珠玑。
他真的很老了,如同一根腐朽的木头,干枯而粗糙,但他表现出的精神与气魄却是无比鲜活崭新的,这种精神气魄是能使枯木逢春一般的神奇魅力。
徐福由衷感叹说道:“若如夫子所说,圣王治天下,则天下大兴。”
荀夫子摇头叹息说:“太过理想了,诸国的国王不是圣王,所以天下才有如今之纷乱。”
徐福知道荀夫子平生宏愿,安慰说道:“为君王者,若肯启用圣人治国,亦是利国利民,当今也有贤明的君主。”
荀夫子点头说道:“你可知秦原本偏守一隅,国民食不果腹勉强度日,为何能东出函谷剑指天下?”
徐福说道:“自然是因为秦用商君变法,施行法制,秦之强的根源在此。”
“商君可称为圣人否?”
“弟子认为可以”
“为何?”
“商君变法使秦国崛起,使百姓权利平等。”
荀子说:“是的,商君可称为圣人,我曾去过秦国,秦国强盛是必然,而并非是幸运使然,秦国四世的君王都很有作为,可以称为贤王,若是诸国君王都能用圣人治国,如秦国一般强国富民指日可待,可是天下间称之为圣人者寥寥无几,成为圣人很难,但若是能效仿圣人亦是好事,古往今来多有圣人可为世人之楷模,也可供世人及君王效仿。”
“如夫子所言,效仿圣人就能治理好国家吗?”
荀夫子说道:“并不一定能,圣人有先后,学习古老的圣人事迹不如学习近时的圣人事迹。”
“同是效仿学习,夫子何以厚今薄古。”
“先圣的时代久远,事迹大多简略,流传至今已不符合当前天下大势,比如世人皆敬仰孔圣,然而孔圣有些观念思想在现在看来已然不符合,乃至于不适应当前社会的发展了,一味效仿先圣,以其言行为经典,不容质疑甚至于不容辩驳,这是不对的,反而会脱离了实际,最终只能是误人、误己、甚至误国,对于先圣应该是继承创新,而不是盲目效仿守旧。”
“弟子也深有体会,弟子曾饱读孔孟之道,并且深受启发,然而后来却发现其中确实有与当世不能融合的理念,不再适用于当世了。”
荀夫子说:“比如你方才一再称赞的商君变法,就不再适用于当世了,使秦崛起,这是商君的功劳,然而秦过四世,而今非昔比。”
徐福大为不解道:“弟子以为,秦依法治国,使民风淳朴,官府官吏不敢贪腐,不朋党,社会秩序井然,秦国依然遥遥领先于诸国,正是恰逢其时,先生为何说商君之法秦不再适用?”徐福问道。
“依法治国的秦国,真的是无懈可击吗?我看也不尽然。秦之志在天下,而非当初之一国,商君之法适用于彼时之秦国,却不适用当今之天下,秦严刑峻法,忽略轻视礼教,因此暴戾恣睢,苛政劳民于一国或可,于天下,却是大害,这也是秦国当前的弊害,若不思变通,必遭反噬。”
徐福也曾质疑秦国当前苛政峻法,但这些又是秦国乃至天下所需要的,他不曾想过秦国之法对天下的危害。
徐福又是沉默,良久说道:“若秦统御天下,夫子以为该如何?”
“我依然主张法礼兼用,礼为主,法为辅,这样天下万民才会拥护,国家才会长久太平,若非如此,必将会被天下万民厌弃、甚至憎恨排斥,这样注定不能长久的。”
徐福说:“世人皆称秦国为虎狼之国,然夫子也说人可以经过教化引导而向善,秦国之法若经改善,而化天下为一统,则可以造福天下,使天下人受益。”
荀子停了片刻又说:“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选择了什么?”徐福不知荀子何意。
荀子笑了笑说:“圣王与圣人之间,你选择了做圣人,也选择了做秦国的圣人。”
荀夫子又满是遗憾黯然,叹息说道:“黄歇之死,是因为选择了自己做楚国的圣王,他若不死,也许可为一代圣王。”
荀夫子再次提及黄歇,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