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园急于离开,也怕徐福坐地起价,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难道要等对方再来敲诈勒索吗?
今日这几箱金饼,着实积攒了许久,抬出府门时,他的心仿佛裂开了无数碎块儿。
他曾穷困潦倒,比那些天生富贵的贵族更加明白金饼的价值。
李园长身一礼说道:“朝中有事,园便不多叨扰,先行告辞了。”
徐福点头还礼,送李园出门。
李园和黄歇二人当然都算不上好人,甚至说是恶贯满盈也不为过,然而徐福总觉得李园不如黄歇,却不知为何。
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倘若今时今刻来的是黄歇,一定不会是这般姿态面对他,也一定不会送他金饼,更不会请求他撮合秦楚结盟。
黄歇会很清楚看到秦国对于楚国的态度,他会提出自己的谋算,并且做出应对。
黄歇终究还是输了,输在了某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那么李园是赢在哪一处呢?
李园是赢在一念之间,这一念是黄歇的一念,也是徐福的一念。
李园走后,幽若欢呼雀跃。
“先生,这些钱我们该如何花呀?”
此时的幽若全然看不出徐福皱眉无奈的模样,倘若不是幽若坚持,徐福是绝不会收下这些金饼的。
见幽若如此财迷,徐福难得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千金散尽,一分不留,给那些真正需要的穷苦人家。”
幽若秀眉微蹙,感到委屈,并非是因为徐福要将金饼散发出去而委屈。
“留一些吧?”幽若小心翼翼询问道。
“不留。”徐福坚决的说。
“就一点?”
“一个不留。”
“好吧,听先生的,只是……”
“嗯?”
“是否留一些给梦鱼城卫,他们一路辛苦护卫先生,应该得到奖赏。”
徐福顿时心头一软,想来自己本是生性凉薄之人,最开始的愿望是不被打扰,也不去打扰别人,而梦鱼城卫一路无私护卫,更有甚者献出自己的生命,他不曾予谁恩惠,又何德何能领受他们的牺牲?
“好吧。”徐福妥协说道:“分一些给他们,受伤的要多给一些,不幸遇难的要留着给他们的家人。”
“知道了先生,谢过先生。”
“是我该谢你们。”
见徐福即将开始动情,幽若有些抵触,他总是感情丰沛,像是一朵厚重的云彩,一阵风来,空气就会变得潮湿。
过犹不及,幽若更希望看晴朗的天空。
“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花一些钱?我是说,用城主分给我们的钱。”
幽若刻意称徐福为城主,徐福只能无奈道:“去吧。”
幽若邀请道:“同去吗?”
此刻徐福哪里有心情去花钱呢?现在的他好比在浓重的迷雾之中看到一条若隐若现的道路,不知这道路有多宽有多远,更看不清道路上有没有坑洼,两旁有无挡路荆棘……
接下来要有很长的路要走,要有很多的事要做。
徐福出身鬼谷,但他从不自诩为天才,也不认为自己有何天赋。
遇到梦鱼城的人、遇到荀子、遇到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伏羲,这一切遇见都不知是好是坏。
那些是外力,一张弓如果要射的远,不止依靠外在的拉力,更需要自身的韧劲。
若要有所作为,还需自身勤奋努力,比其他人要付出的更多,例如时间、例如思考、例如行动。
……
幽若走后,徐福安静的坐了下来,屋子里的光线不算太明亮,也不算太晦暗,他并不在乎周围的场景如何,只是需要安静,安静可以让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之中,只有在自己思维中,他才觉得舒畅。
此时他的脑子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土地上山川密布,河流纵横,无数人在其中沉默穿梭,这幅画面就像是一个人看地上一群蚂蚁,仿佛是看另一个人间。
人只能看到蚂蚁在忙碌,却不知道蚂蚁在想什么。
蚂蚁同样也看不到人,更不知道有一个人在默然无语看着它们。
它们只知道自己的世界是真实的,正如徐福无比坚信自己的世界是真实的,这个世界真真实实在发生着很多事。
自离开齐国,徐福无时无刻不在密切关注着秦国局势,他知道秦国即将迎来一场剧烈的风雨雷动,那无疑是对于少年赵正的考验。
不久之前有嬴政亲弟成蛟于赵国叛乱,如今身旁有吕不韦把持朝政,内有嫪毐依仗太后祸乱宫闱,外有列国伐秦之心不死。
而今秦国内廷又各分势力,嬴政虽然身为秦王,却是实力最弱的那一方。
吕不韦在秦国经营多年,亲手将嬴政扶上王位,又功勋卓著其地位已然不可撼动,及至嬴政亲政吕不韦也不肯丝毫放权,朝中大臣多为其马首是瞻。
另则嫪毐依仗太后,笼络内廷,这些年间竟也是根深蒂固。
秦国嫪毐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