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道’不随‘心’,或‘心’不随‘道’,那便是毫无意义。”
“可先生已然做出了选择,我觉得很有意义。”
徐福苦笑说道:“”只是当下迫不得已的选择,未来我却不知如何应对,亦不知当下选择是否正确。”
虽是感慨,但徐福说的含糊其辞,旁人或许听不出徐福心中无奈,但幽若却听得分明——
现在,他又要与自己为敌。
幽若想了想问道:“先生可曾想好要做有意义的事了吗?”
“从前没有想好,现在想好了。”
徐福回答,幽若会心一笑。
徐福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穿过紧闭的窗户,穿过层叠的房檐,穿过浓密的树荫,他似乎看到了夜穹如海,星辰如海中浪花闪烁,看到夜穹更高处漆黑一片的浩瀚宇宙,也许师父就在那里看着自己。
徐福不由感叹:“师父曾说‘道分为人道,圣道,和天道,’天道尽管遥远缥缈,从古到今,却有无数先贤用自己的行动飞蛾扑火一般去践行不切实际的天道。”
徐福此时在想,天道之于自己,之于天下苍生究竟有何意义呢?
不是顺其自然,也不是不破不立,他暂时还不太明白,也许是众生之间的一种微妙平衡,他们互相借力,繁衍生息。
人之于天道,犹如浩渺宇宙中的一粒微尘,然而微尘也自有微尘存在的道理,正是这茫茫繁多的微尘,组成了整个宇宙。
夜深人静,徐福在幽若榻前站了许久,烛火因灯油燃尽而熄灭,两人没有再说什么,幽若不知何时睡着,也不知徐福何时离去。
第二天徐福起的很早,洗漱罢后推门而出,外间是格外明媚的光景,恍如隔世一般。
徐福抬头,微风拂面,清风里夹杂着暖湿以及三分的凉爽,晴空不见流云,昨夜笼罩整个楚都的阴霾和乌云终于散尽。
心头莫名轻快惬意,他顺着檐廊寻着日光投射的光影缓步行走,在某一个拐角停下脚步,墙角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有一朵野花不知是何时已经悄然绽放,这朵野花这般应情应景映入徐福眼帘,徐福微微一笑,默然良久。
没人注意到这朵野花,或有人注意到也不觉得这朵花美,徐福却看这朵野花看得很专注,他觉得这朵野花很美。
当然,是与娇艳截然不同的美,这种美,美在自然,美在内在,并非美在当下,而是美在缥缈不可知的未来,美在生命漫长不断向前的路途之中。
即便是这样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也能看到美好的事物,身处这样的境地,也要绽放出最美的姿态,让人看到最美的色彩,哪怕这色彩并不好看,不为取悦整个世界,只为对得起自己生在这天地之间,奉献出自己所能奉献出的最好的。
这是一种勇气,是徐福十分欣赏的勇气,他很想效仿。
幽若也起的很早,她知道徐福的习惯,徐福沉默专注看花时,她也正在看徐福,同样的沉默专注。
幽若看着这个不知在想什么想的入神的男子,看他微微一笑,眉头全都舒展开来,这一刻心中竟然一动,一瞬间恍若看到了幼年时见过的那个常在大树下、溪水旁发呆的少年。
那少年的目光总是清澈见底,总是流淌着一些自己看不明白的内容,“哗啦哗啦、哗啦哗啦”流淌过她记忆里的许多个春夏秋冬。
幽若心中莫名欢喜,是因为她看过从前的他,现在她又仿佛看到了从前的他。
幽若不愿再做一个无聊看客,轻提碎花裙摆,缓步走到徐福身后,开口打破此间宁静。
她的声音在此时出现并不显得突兀,并不显得突然,仿佛也是应情应景。
“先生,可是想到哪般美事?”
徐福转身,正看到幽若轻笑嫣然,这一笑可比那墙角的野花更美,这世间美好的事物可远不止只有墙角的野花。
徐福摇头,似乎是在否认自己喜新厌旧见异思迁。
“我想明白了一些事。”
“天下事吗?”
幽若又靠近两步,与徐福并肩,却又让出半步。
徐福又摇头说道:“不算是天下事。”
“那是先生想到了要去做什么?”
徐福点头说:“待你康复,我们一同回梦鱼城。”
幽若微微脸红,梦鱼城是她的家,在她听来,徐福仿佛在说——
“我们一起回家。”
“先生是要避世吗?”
“不,去做一些事。”
“不过,在离开这里之前,我还需要找到一个人。”
“找人?”
找谁?幽若疑惑问道。
徐福似笑非笑,此事并非不可告人,他却希望保留一些悬念,害怕希望沉了底,因而秘而不宣。
鬼谷之学便是博取众家所长,徐福要找的乃是荀夫子,这天下已是混混沌沌,当今世界真正清醒的人,荀子算是一个。
他在齐国时曾听荀子言及“人性本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