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马蹄声“哒哒哒”响起,年轻公子似乎还未从痴迷中醒来,直到女子身影完全消失在人海之中,他才缓缓回神,盯着女子远去的方向,痴痴轻笑自嘲,喃喃自语。
有幸看到这一张容颜,命都可舍,更何况是一匹马?
他静默良久,甩了甩空空荡荡的衣袖,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枣红马穿街过巷,幽若忽然注意到不知何时街道两旁竟然没有了人迹,说来奇怪,这个时辰,这条大街上理当是热闹非凡才是,而此刻却是空无一人,安静的怪异。
只见风迹而不见人,晚风吹的商铺挂在门头阁楼上的彩旗飞舞,吹散包子铺高高摞起的蒸屉冒出的乳白色水蒸气,吹得一旁卖小玩意儿的摊位花花绿绿的纸风车飞速旋转,发出“呼啦呼啦”的响声,吹的拨浪鼓两只小摆锤慌乱的摆动……
这是闹市,目之所及尽皆是一个闹市该有的状态,然而就是没有人,仿佛顷刻之间,这里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幽若眼角余光瞥见一边小桌案上还有大半碗没吃完的面汤,面汤很香,想来也很美味。
这食客究竟为何事这般仓促,竟然连如此美味的馄饨都没吃完就匆匆离开?
或者说,究竟是谁能让商铺主家伙计放弃自己生意活计,让游人放弃此间的热闹清凉,让食客放弃眼前美食,让孩童放弃手中玩物?
幽若举目四望,只看到夜色开始笼罩街巷,没有人给她答案,连归燕飞鸟也不曾见,她只能猜,而她猜测这其中必有蹊跷,但无论有何蹊跷,这路是要继续向前走的。
枣红马行至拐角急转,正当此时,一根绳索蓦然腾空而起,瞬间拦住马身,枣红马被这突如其来的绳索拽的马失前蹄,瞬间马身倾斜,眼看便要撞击到青石铺就的街道地面。
在枣红马失去平衡与地面相撞的一刹那,女子从马背轻盈跃起至半空,这一瞬裙琚飘飞翩若惊鸿,又恍若绽放在夜色中的一朵纯洁雪莲花。
那朵夜色中的雪莲花在半空一刹定格后从半空飘然而落,如一片白色羽毛,在空中经历了经年累月的旅程终于开始缓缓降落,疲倦而又欢喜,欢喜又大过倦怠,那应是倦鸟归巢的喜悦。
一双纤小秀足轻触地面,犹如蜻蜓点水,柔弱腰肢微微向前倾斜,乌黑发丝飞瀑一般垂落胸前,腰间流苏裙带随风飞舞,纤细匀称的双腿绷的笔直紧紧并拢,娇小玲珑饱满身姿包裹在素雅纱裙之中,若隐若现的粉白肤色犹如将起的皎洁月色一般,朦胧而不真切。
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女子临风傲然而立,如秋水清澈般的双眸静默安宁,仿佛她便是天上的月,给人以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之感。
轰隆一声,枣红马重重跌倒,一侧马腹顿时汨汨向外渗出鲜血,随即一声嘹亮的哀鸣打破四周的寂静。
街道很空,枣红马发出悲惨嘶鸣如夏夜惊雷蓦然打破街头沉寂,凄厉惊悚,它在血泊中挣扎试图站起来,但是徒劳无功。
血泊中两条粗壮腿骨露出白森森的断茬儿,像是被天雷霹断的粗木,它此生都没有办法再站起来了。
一滴清泪从枣红马的眼睛里流淌下来,它放弃了挣扎,也放弃了嘶鸣,沉重喘着粗气,绝望而又无助看着一旁静立的女子。
幽若垫脚立于血色沾染的青石巷道之上,皓月一般白皙的手腕抽出腰间的剑,她没有去查看被绳索绊倒的枣红马伤势,那截连皮带肉的断骨,已经宣告了枣红马的结局。
她也许知道枣红马此时此刻很痛苦,与其生不如死,不如早死。
她沉默提剑缓步来到枣红马跟前,眼中坚定而又无情,红唇微动,睫羽微垂,抬手一剑刺中枣红马的咽喉。
鲜血如瀑,一如她垂落胸前的乌黑秀发,只不过血是红的,头发是黑的,黑色溶于夜色,而血色却在微明夜色中格外醒目。
枣红马看了看幽若,又看了看凝重暮色,眼中最后一抹不甘又满足的光渐渐熄灭了,它安详闭上眼睛。
幽若轻声说了声:“去吧,多谢你载我一程。”
枣红马最后轻哼一声,仿佛是在回应幽若的致谢,又仿佛是在与这个匆匆相识的女主人做最后的道别,更像是在和宽敞的驰道和无边无际的原野告别。
抽回长剑,幽若身上纱裙已然不再素雅,这身长裙沾了点点血迹,如冰封于冰雪里倔强不屈的殷红腊梅,点点朱色衬托之下,更增决绝冷漠。
天色更暗淡了些,风也似乎更大了些,风声呼啸催促着尚且散着热气的鲜血,鲜血顺着青石缝隙延伸向四周,像是红色的蛛网,红色蛛网不断扩大,然后失去所有温度渐趋凝结。
地上有一张血水编织的网,天上也有一张网,只不过这网是由绳索结成,坚实而紧密,遮挡了本就微弱的天光,封锁了幽若头顶的四面八方,远看之下她就像是一只即将被网住的翠鸟,在漆黑夜幕之下,在恢恢大网之下,显得那般娇弱可怜。
如果谁觉得她可怜,那就大错特错了,抛开她的身份,她是一名梦鱼城卫,经历过梦鱼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