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一人能独善其身,何必牵连甚众呢?“徐福摇头,想起那句童谣——
齐王怕,齐王怕,琅琊君子可替他。
莫说他无心取代,即便他真的可以替代齐王,他又如何与琳琅交待?那些都是她的亲人。
“诸多外力先生弃之不用,实在可惜,我知先生当前之举如登险峰,一步不慎便可有坠落深渊的危险,眼见得先生独自一人奔走流离时刻面临危险,我实在担忧。”
“这些日子,着实给姑娘添麻烦了。”
徐福想起,为护卫自己,梦鱼城卫折损百十余人,心头不禁愧疚不已,又不知如何报答。
“我并非此意,我只是担心先生白费心力,若是七国诸王都睿智可教,那先生之举或可奏效,先生与其费尽心力维持一个不服教化不尊礼乐的世界,不如自己取而代之,重新建立一个自己理想的国度。”
徐福的确有心维持天下格局,他心中有一个全新的天下蓝图,只是现在他也很茫然,他也在探寻。
他并不曾想过取谁而代之,王朝兴衰,周而复始,莫不都是取代,然而这取代不应归于一人,否则取代也无意义。
徐福只是还未找到方法而已,就像他知道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却还不知道这东南西北的边际在哪里。
师父曾劝他,荀夫子曾劝他,姜常曾劝他,方寸之地的玄天也曾劝他,现在幽若又来劝他。
他们虽不强硬,却无一例外在自己身上绑了一条线。
徐福不怀疑他们的用心,只是也想为自己做一些坚持。
徐福思忖片刻回答说:“曾经有人跟我说过这些,但我想,或许还有别的选择。”
“我知先生志向,但是先生有没有想过,有些事也许是早已注定呢?”
“一日三餐,没有新意,总是不好的。”
“天下大事,不是一日三餐。”
“是的,我不敢说天下事,更不敢替天下做选择,我不曾真正看过天下。”
“天下已在崩塌边缘,恐怕由不得先生等下去了。”
“这天下能够维持,我便维持。”
徐福不曾说起心中蓝图,幽若亦是不知徐福真正的愿景,并非是徐福有意隐瞒,而是这些话说了她不会懂,不懂,便不说。
他的愿景其实很小,也很天真,说来惭愧。
“这天下若不能维持,秦国会是天下之主,此为必然。”
“先生心向秦国?”幽若皱眉问道:“秦早有扫灭六国之志,百年征伐致使六国深恶痛绝,且秦法严苛,六国不服者众,秦又不兴分封制,七国疆域何其广阔,单以郡县制管辖,郡县统归中央,政令传达和实行虽是快捷,却难免专制,如此秦之统治必不能久远,到那时天下再次大乱,先生心血将付之东流。”
“是的,与其推翻全部,不如就让秦国成为天下之主。”
一路走来,幽若的确发现徐福心向秦国,或者说,他心向秦国那个小小的少年国君。
徐福一边抵制秦国,一边又要帮助秦国,如此所作所为,幽若从前觉得矛盾,现在突然豁然开朗。
他的犹犹豫豫,好像是因为在等待什么?
一个契机吗?
徐福沉默,他的确在等待,就像等待一场雨,雨过天晴,天空碧蓝如洗,一眼便能看尽。
现在,还不是做决断的时候。
他在等待,等待自己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更清晰,也许那时他才会雷厉风行奋不顾身。
“好吧。”
幽若轻叹一口气便放弃了,她并不知道,这个男子心里都装着什么,也许他有他的道理。
今日所言,并非她的本意,而是临行前父亲的嘱托,她所表达的是她父亲的意愿。
二人屏息沉默了片刻,幽若将目光放回眼前。
“还有一事须得报与先生?”
“何事?”
“春申君私事。”
私事?莫非春申君当真向自己隐瞒了什么吗?
“当年李园曾借黄歇助其妹李嫣结识楚王,当今楚太子极大可能为黄歇之子,黄歇欲除掉李园,不排除杀人灭口之嫌,先生不可信黄歇一人一面之词,还需慎作打算。”
此事若真,当真是骇人听闻,于楚国而言,或能动摇国本。
“我知道了,姑娘可曾知道李园为人如何?”
幽若摇头说:“不知,梦鱼城卫也仅仅只是关注各国重要的人物,且梦鱼城卫人手不足,之前李园一直不曾浮出水面,梦鱼卫并未对其有过多了解,若非今日黄歇提到李园,恐怕此事也不会呈报上来。”
目下楚国前途如何全在黄歇与李园这两人,此二人分别把持着楚国的军政大权,徐福心中心绪不宁,总觉得这二人太过蹊跷,如今初来楚国,诸事不明,暂且不做细究,只待与楚王相见便是了。
幽若一席话不得不使得徐福暗自惊叹,如此秘辛,梦鱼城卫竟能探得,梦鱼城的强大,当真是不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