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蛟率领的大军在上党屯留止步不前,并且修筑严密的防御工事,分明是一副据点死守的意图。
秦军作为攻方,这般做法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就算是伺机而动,屯留位置显然并没有战略上的优势。
屯留向东距离邯郸尚远,既不能对邯郸造成威胁,向北距离秦军北线蒙骜军更远。
即便是成蛟对军事一无所知,那其属下也应该提醒。
莫非成蛟并不打算进攻赵国?
倘若成蛟不打算进攻赵国,那他的目标是谁?
这不是庞煖所考虑的问题,庞煖作为赵国此战最高的军事统帅,他关心的只有赵国的存亡。
当他得到这个消息后,迅速召集众将帅营议事,当然也知会徐福一同前来。
帅帐中主将庞煖坐定上首,徐福坐于庞煖右侧,堂下诸位将领列队,众将官各抒己见。
庞煖沉声严肃说道:“成蛟大军安营扎寨,迟迟不肯进攻,不知其意图何在,实在让人琢磨不透,众将畅所欲言!”
有一年长将官出列说道:“倘若在此与其对峙,恐军心涣散于我军并无益处,我军是否要先发制人?”
庞煖气定神闲,甚至都不曾皱眉思虑,而是继续将目光向众人看去。
“”斥候已经探明秦军防御严密,我军贸然出击不妥,不如同样加固防御,等秦军来攻,我军好以逸待劳!”
此言一出,便立刻有人反对,又一青壮将官大步出列,拱手向庞煖说道:“此时秦军虽然布防严密,然而毕竟翻山越岭远道而来,正是立足未稳之时,哪怕有所损失,我军也一定要率先出击,打秦军一个措手不及!”
庞煖依旧不做任何表态,任由堂下众将官争辩。
又有将官提出折中意见说道:“对峙不可,贸然出击不可,不如我军先派出精锐小队夜间偷袭敌营?一来可进一步探敌虚实,二来也可避免我军冒进的危险。”
这折中之策似乎得到了众将官的赞同,众将官纷纷点头同意,甚至有莽撞的将官迫不及待向庞煖请命。
“末将愿请缨夜袭敌营!一探究竟!”
众将官一通议论,庞煖一言不发。
庞煖用兵大胆,却也足够谨慎,他的谨慎是与其祖辈独断专权刚愎自用而身败名裂有莫大关系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他又怎能重蹈覆辙?
徐福亦是一言不发,秦军的意图不明,不好做出任何判断,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个决策都将影响往后的战局。
这些将官议论的热闹,却没有一人能说中庞煖的心思,庞煖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看徐福,徐福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徐福摇头有两种意思,第一种是表明自己没有确切的判断,第二种是提示这些将官的提议都不可用,还需从长计议。
庞煖明白徐福的意思,不过他似乎是已有把握,拍案而起当机立断说道:“诸将听令,入夜后大军悄悄撤出大营北上,大营留守五千老弱残兵,每日埋锅做饭皆同以往!留守者密切监视成蛟大军动向,如有异动速报于我知!”
果然,庞煖是不愿意与成蛟在此对峙的,埋锅做饭皆同以往,是为给秦军造成赵军主力尚在的假象。
庞煖的将令猝不及防,众将官震惊,起初慌乱,片刻堂下便响起整整齐齐的声音。
“末将得令!”
众将官只是片刻疑惑,稍作分辨便都领会到大将军的用意,挥兵北上自然是要与秦国名将蒙骜一较高下了。
众人得令散去,各自回营部署,庞煖留下徐福。
“如此看来,先生当真是高看成蛟了,由秦军选择的驻营方位便可看出,成蛟对于统兵作战一窍不通。”
“若是成蛟此举是为引蛇出洞呢?”
庞煖沉吟片刻,轻笑两声说:“若是成蛟引蛇出洞,何苦如此大费周章,不瞒先生,弟子又已探明成蛟粮草所在,按照其位置再三确认,他并无引蛇出洞的意图。”
庞煖所说不无道理,引蛇出洞对于秦军而言完全没有必要,只要两路平推,赵军便不得不战。
庞煖如此行事,则是完全推翻了徐福曾在朝堂做出的谋划,不过眼下庞煖这般部署并无不妥,若是拖延反而会让让战场形态变得更为复杂,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往往就在于瞬间的决策。
“将军当机立断是对的,不论成蛟缘何停滞不前,最终都造成现下蒙骜成为一支孤军的结果,将军以假象牵制成蛟,主力北上配合李牧夹击蒙骜,速战速决乃是良策。”
庞煖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他自信的说道:“若不久与蒙骜一战大捷,则有成蛟一半功劳,现下成蛟当真摆出进攻架势,弟子绝不敢做如此冒险的举动,而眼下成蛟这般做法,却让形势变得明朗起来,此战弟子已有八成战胜的把握。”
“预祝将军得胜而归!”
“弟子一直自认为生而为战,却今已垂垂老矣时日无多,但求此生无憾。”
庞煖目光浑浊,面容端正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