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若有所思,既然已失先机,那又当如何?
李牧在北三郡,远水解不了近渴,选择迎击哪一路秦军,就显得尤为重要。
一步慢,步步慢,不仅无法取得成效,更是贻误战机,那么,去攻打距离最近的成蛟军呢?
“以先生之见,该当如何?”
徐福颔首严肃道:“当下蒙骜已经处于李牧兵锋之下,李牧不动则蒙骜亦不能动,因此进攻赵国者实为成蛟,秦军主力也必定在成蛟麾下,蒙骜真实的意图是为成蛟顺利拿下赵国保驾护航,这也正是赵国反败为胜的契机所在。”
赵王听的清楚,徐福的意思是蒙骜不足为惧,成蛟也不足为惧。
深谙权力之争的赵王立刻想到,蒙骜被排挤在旁,难得施展,成蛟才是秦军的核心所在,而成蛟只是一个少年。
一个少年,远比身经百战的“战神”更好对付。
赵王道:“先生之意是全力攻成蛟军?”
徐福点头,赵王依旧举棋不定。
成蛟麾下若果真为秦国主力,那么无论是战力,还是数量,都要远远优于赵军,赵国军民与成蛟死战,即便侥幸能勉强取胜,也已是强弩之末。
关键在于,谁能保证蒙骜不会在此时挥军南下?
李牧吗?不错,李牧的确能够在北牵制蒙骜军,但李牧一定能阻止蒙骜吗?赵王并不确信。
看出赵王忧心,徐福说道:“王上无非惧怕蒙骜趁机南下,但有一事,王上未曾考虑。
“哦?何事?”
“王上只是观战局而推测结果,然而并未观人心。”
“人心?”赵王疑惑不解。
“不错,一旦成蛟战败,蒙骜自然不会南下,试想,货物被劫掠一空,押送者是否还有要继续接下来的行程?”
赵王良久不语,只是一再摇头,他在等,等徐福给他可以确信的依据。
徐福继续说道:“秦军主力在成蛟军,所持兵力有限,虽能牵制李牧,绝无可能攻破邯郸城,而成蛟一旦战败,对于蒙骜而言,此战为何而战,就成了他要考虑的问题。”
“为何而战?”
赵王喃喃自语,复又想起徐福方才说到蒙骜的处境,倘若说蒙骜此前是为建功立业而战,那么这一次恐怕不是,否则,他怎会甘当绿叶为他人作衬?
成蛟战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成蛟输了,赢的其实不仅仅是赵国,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人是谁?
赵王很容易就能想到,那个人是嬴政。
国不是家,一国之君,无论与他的兄弟如何亲密,他们之间都一定是对立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一定是危险的。
嬴政是王,蒙骜在此时会如何做?
是南下,还是全身而退回国请罪?孰轻孰重,蒙骜应当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王上也莫要忘了北边的李牧,蒙骜之所以能够成为秦军百战之将,是因为他并非鲁莽武夫,他一定十分谨慎,自然知道谁才是最大的威胁,李牧驻守边关多年,屡挫匈奴,麾下将士是一支历经边塞寒风苦雨捶打真正强大的军队,蒙骜又怎会在自己的背后留下这样一支军队,而选择冒险南下攻取邯郸呢?”
赵王点头,深以为然。
秦军兵分两路,而赵军当前在邯郸周边的力量,只够抗衡其中一路。
这就好比狭路相逢,你有一个人、一张弓、一支箭,而对方有两个人、两张弓、两支箭,若是不想死,就一定要一箭射死其中一个箭法更好的人,在另一个箭法相对不好的人箭下,才能获得一线生机,另一个人箭法不好,不一定能射中。
徐福猜的就是——蒙骜是射不中的那个。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徐福最初的假设成立——即成蛟是主角,蒙骜是配角。
现在,假设是否成立,成为了赵王最为纠结的问题,倘若假设不成立,那么成蛟与蒙骜这两人究竟哪一人的箭法更好呢?
暂且抛除假设,表面上看,蒙骜无疑是箭法更好的那个人,因为他是秦军有名的大将。
不做假设,赵国胜算不多,所以,赵王愿意相信这个假设,但他需要徐福证明假设成立,他才能真正下定决心。
赵王沉默许久说道:“一切都是先生的猜测,教寡人何以相信?”
徐福问:“王子亲征,本来常见,只是在此时却极为蹊跷,众所周知,秦国盛传嬴政来位不正,为人诟病,秦国朝堂并非固若金汤,内外反对嬴政者大有人在,此次分明是有人别有用心,极大可能是为成蛟积蓄功业,至于为何,王上应当了然于胸。”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大堂之上赵国几位重臣都不曾有谁想过秦国朝堂纷争,包括庞煖,他的目光此前也只限于战局。
庞煖深知,两国交兵,绝不仅仅是军力的对抗,更涉及到两国军政诸多要素。
如果掌控对方的内部机密,对于前线作战便极为有利,这便是知己知彼。
当然,一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