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客走了,他起身的那一刻就已决定不再回头。
或许,他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保下男人仅有的尊严。
方才的那场拥抱,从而也赋予上了更多的含义。
——所有的一切都在拥抱中诠释…
春夜的雨,斜斜地织,密密洒洒,不觉何时来,却让星空与大地相连;不觉何时落,却让锦衫贴黏了肌肤,凉了心田。
殇沫骤然回首,灯火依在,那屋内之人拒绝了热闹,关闭了心门。
她的心中不再有希望,即使屋内的莹莹烛火还在闪动,却照不亮一方寂寞。
殇沫不禁去试想着屋内之人在做着什么…
——或趴在桌上,挑弄着烛火,不然,那屋内的烛火为何会在时时闪动...
——或仰卧在榻,无声无思无绪,却总也无法安睡,不然,那屋内的烛火又为何迟迟不熄。
屋内之人并不可怕,甚至是这世间最可爱的人,可殇沫就是无法踏入三寸之内,只得在屋前徘回凝思。
只因,屋内之人正是柳韵锦。
若,说起他对柳韵锦的第一印象是怎样的,也唯有用“模湖”两字来形容。
那是在‘天翱门’的御剑台上,随着一道凌厉的剑气划来,殇沫在慌乱侧眸间第一次见到了柳韵锦。
那张无法看清的容颜,如悬在高崖上的冰锥,有着说不出的冷傲,道不明的刺骨。
可,“冰锥”内并非全是冰凌,好似嵌着一朵这世间最纯白无瑕的睡莲,覆满了禅意与梦幻。
——山河一诺,遍踏阡陌,未见浮生能几何。
让殇沫觉得更梦幻的,还有从“孤芳阁”中飘出的琴声,他曾无数次独坐孤芳泉旁,听着阁内琴弦的拨动,暗自陶醉。
他不懂琴乐,却觉得那琴声宛如一缕白纱,至他的脚下缠绕,轻抚着他的全身,抹去着他的烦恼;也犹如暖暖的溪水,洗刷着他的心灵。
那时的他,也如现下一样,不敢靠近,从入“天翱门”就遭受同门师兄弟排挤的他,又怎会有勇气踏出步伐呢?
但,他却已知道,阁内拨弦之人,就是柳韵锦。
事实上,那天兰雨晴将他从御剑台上带走后,他便向其打听了柳韵锦的事。
虽然,兰雨晴只说柳韵锦是一个极难接近的人,却也说出了她独自居住在“孤芳阁”中。
也正是打那时起,殇沫的心中便就有了柳韵锦的存在。
后来,两人在“天翱门”的后山竹海中再次相遇,那也是两人第一次独处、第一次说话,亦是第一次相互照顾,共同御“敌”。
这次相遇,也让殇沫完全改变了对她的认知,她冰冷的容颜下,藏着一颗善良温柔的心,亦充满着正义与倔强。
而,柳韵锦的容颜,却仍是模湖的。
他只记得柳韵锦柳眉如月,眸光如水,鼻挺唇薄,肌肤皓白如雪,似泛着皓月般的光亮,就如那月阙中的仙子,精致美艳,动人心魄。
他好似记下了她的样貌,又好似没有记下,一个五官极其精致的女子,也终会因为太过于精致,让人无法说清,更无法形容,只能忍不住地去多看上几眼。
如果说,柳韵锦和冷溶月的区别在哪,可能冷溶月比柳韵锦更多上几分妩媚和灵动,但,冷溶月的妩媚与灵动中,却也带着一份“君临天下”的气势。
柳韵锦就好比一块冷到绝艳的美玉,即使冰冷刺骨,却也阻不了宵小之徒窥探。
冷溶月却好比一位来自天上的女帝,即使失魂落魄,也无法掩盖她身上的霸气。
但,这也绝不是殇沫爱上冷溶月的原因,很多人打从第一眼见到,可能就已决定了往后的关系。
如今,就算殇沫站在柳韵锦的房外,还会想到冷溶月的身影…
这样的他,又怎能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从而敲响柳韵锦的房门呢?
今夜,他大概是要与春雨作伴了…
…
坐落在应天府主街道的一座府邸前,水洼中倒映着两头石狮子。
张嘴瞪眼的石狮,在夜雨的洗刷下,更显威严。
而,它的威严,却与府门两侧悬挂的两盏破旧的红灯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微风已再难让其摇曳,这两盏红灯笼不但沉重,还已褪了艳红色。
它们也绝不止淋过一场雨,里面的积水,也印证着这座府邸是如何从繁盛走向衰落的。
——春雨本无力,触伞忽转急,成珠又成泣,声声落凄凄。
府前的雨伞,已渐收。
一人的姿容,初展露。
她抚了抚府门上半脱落的朱漆,又点了点褪去朱漆的府门底色。
其眸子也在这一刻渐沉,整个身体也无了其他动作。
她并非完全是呆愣状,她沉下的眸子在眼眶间转动着,好似看到了昨日种种,处处揪心。
这是一座荒废多年的府邸,却也是一座连乞丐都不敢栖身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