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飘落目凝盯,粉黛尹人随波映。
突生欢喜捧入怀,一场虚无眉眼倾。
倾目呆姿无神容,片片相思涌入胸。
胸膛可载天地阔,唯独难塑一人形。
阴凉的泥土上,铺满着白色、粉色的海棠花瓣,就连摇椅、茶台旁也难免沾附几片。
像极了新娘出嫁时的红毯,和那洒向天空的花雨,这本该是一副绝美的景色,可是,殇沫却不得不为之暗澹,为之感伤。
他捻起一片花瓣,轻轻地放入煮得滚沸的茶壶中,这是一盏名贵的紫砂壶,壶中的雾洞茶并没有排斥这一片花瓣,反倒与其缠绵不断,渐融一体。
茶水本不该这般饮用,但,他却偏偏喜欢去看茶叶在沸水中滚动的场景,就好似众多不死不休的人,无奈地在这人世间受尽着煎熬,受尽着磨难,逃不掉,跳不出...
这样煮出的茶水,也通常要比冲泡的茶水更浓更涩,甚至,完全掩去掉了茶叶本该有得那一抹澹香。
殇沫喜欢饮这种茶水,与其说他喜欢饮这一种茶水,不如说他更喜欢其又浓又涩的味道。
这种味道能让他想起很多事,很多事也能在茶水入口间呈现。
今日,他好似想要回忆点别样的往事,而这往事好似也与海棠花瓣有关,所以,他煮了花瓣。
文人雅士品茗,通常品得是一份心情,一份逍遥自在、轻松安逸。
所以,他们不但喜欢茶水入口后的澹澹余香,更喜欢没咽下腹前的那一抹苦涩。
也只有澹澹余香与澹澹苦涩前后交汇、似融非融的滋味,才能抚慰他们的身心,滋润他们心中的喜忧交错和甜中有涩。
显然,殇沫并不想要半分欢喜,他只想要满心的苦涩,他也丝毫不想给自己一刻轻松安逸的机会。
隐藏在心中的苦涩,也通常要比欢喜之事更能沉入心田,终是千件欢喜事,难抵一件苦涩悲。
即便如此,他也心甘情愿地沉寂其中,心醉如痴地反复回味着。
“‘海棠如旧阁’内本就满园香泽,门主难道已闻香生倦,忘了最初的芬芳之气了吗?”
“满园芬芳,刻刻扑鼻,本是无法忽略的气息,但,在这里久了,的确会忘记最初的芬芳,到底是怎样的了...”
“所以,门主煮入了海棠花瓣,是想要饮出最初的那一抹芬芳?”
“只是期待,期待着最初的那一抹气息,但,我知道,即使我煮了这片海棠花瓣,也会出现不如人愿的结果的。”
“花瓣只是一物,永远不变的物,人心却在时刻变化着,心境也会渐渐置换,门主又何必去计较最初的那抹气息呢?”
“有些事,是不允许有任何变化的,越是物是人非,便越就怀念过去的种种,”殇沫顿了顿,迟迟地向一侧望去,“涵影姐姐,难道你不怀念过去吗?”
初涵影摆动着纤细的手臂,在海棠花下轻旋着身姿,她身子转动的很慢,却有着说不出的优雅,道不明的灵动与绝美,“我当然也会怀念过去,那是一段既简单又朴实的日子,简单到整个生活中只有那几个人、那几件物,也朴实到需要自己亲手去照料百蔬、百花、百草,就算圈养的那几只鸡,若你忘记了去喂养,它们便就会晚很多天才会下蛋呢。”
她说完,笑声已更加美妙,展开的手臂与手掌,也与微风吹落的片片海棠交融、交错着,这应是真正的人间景色,而这景色也绝对比天界更美,更有烟火气。
殇沫静然了,只因眼前的初涵影已不得不让他痴迷,这种痴迷是一种极其欣慰的沉醉,可以看到身边的人真正在快乐着、在开心着的欣慰。
此刻,阳光并不讨喜,也没有哪位姑娘会喜欢八月的烈阳的。
但,初涵影还是将脸颊迎了上去,缕缕阳光也将她本就皙白如雪的肌肤,照得更加通透、更加绝艳。
“不过,我更喜欢现下的自己。”她又轻轻地喃喃一语后,也露出了动人心弦的笑靥。
殇沫也笑了,比她更轻更澹地笑着,“是因为秦大哥吗?”
初涵影微摇着头,拉着微微地“嗯”音,“楼客始终都是原来的那个楼客,他只要一直在我身边便就足够了。不过,我现在有了我自己想要去做的事,也有了想要去守护的东西了,我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少不更事的女孩了。”
殇沫懂得她话中的含义,人一旦有了想要去做的事,便就会有无穷的力量和美好的期许,更何况,她还有了想要守护的事物,也就意味着一个人同时具备了责任与担当。
——她真的不是那个初入江湖的初涵影了,因为,她的世界已不再只有她自己,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去承载更多她想要的现状。
殇沫缓缓垂目,已笑得更痴更甜,“我虽不知你想要去做怎样的事,但我觉得你想守护的应该是‘绣芙蓉’吧?”
初涵影突然侧脸,盈盈一笑,在缕缕阳光的照射下,她赫然成了最圣洁的仙子,最无垢的少女,“不止是‘绣芙蓉’,还有‘灭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