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芙蓉’能成为秦淮之最,不只因它瑰宏高耸的外在,其内部结构也是世间绝有的。
一个世间绝有的女子,足可以让天下男子魂牵梦绕,更别说在这世间绝有的构造内,还拥有着上百个世间绝有的女子了。
现在,秦楼客已经抱着头,蹲下了身子,他实在想不出如何去修复因他而破损的木栏阁柱。
在这之前,他还认为只需要加上一些隔板和铁钉,就能完成。
可,当他看到构造复杂,且全是木头连环相扣的图纸后,便散去了所有的力气。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他绝不会对殇沫出手。
——确切地说,他绝不会在‘绣芙蓉’中与殇沫动手。
初涵影已掐腰多时,与其同样久的,还有她那双瞪得如铜铃大的眼睛。
她就在‘绣芙蓉’外,死死地盯着那个如孩子般已蹲下身子的秦楼客。
不敢抬眼的秦楼客,尽管已很努力地在看着地上摊平着的‘绣芙蓉’结构图了,但还是免不了被路过的众人连连取笑着。
他已然成了今晨秦淮河畔的第一壮丽景色,而,随着路人的围观议论,这道景色也在逐渐升华。
当,一些人还不明白秦楼客和初涵影的关系时,也只当是看个热闹,说着不痛不痒的言语。
可,当围观之人逐渐搞清楚两人先前是师徒,现下秦楼客竟想要娶初涵影为妻后,便也成为了一件趣谈。
乃至‘下马威’‘女刚男弱’‘高攀不上’等等的字眼,也在围观百姓口中频频出现,字字戳痛着秦楼客的心田。
面对着诸多不喜言论的秦楼客,倒也没去辩解什么,仍是研究着图纸,想着如何去修复‘绣芙蓉’的方法。
他心中也自是明白,此刻这些外人的讥嘲,并不是最要命的。
若,到了傍晚,秦淮河畔掌上彩灯之时,他依旧没有修复好‘绣芙蓉’的话,那才是最要命的事。
——已将‘绣芙蓉’看成家,看成是生命的初涵影,怎能放过他呢?
——‘绣芙蓉’就好比是初涵影最重要的事业,有人阻碍了自己的事业,无论男女都会发飙,更何况到了傍晚时分,‘绣芙蓉’不修好便就无法经营。难道,要让初涵影眼睁睁地看着旁人的酒楼客源不断,生意红火吗?
想到这里的秦楼客,不禁抖动了一下身子,随后,在咬唇间缓缓起身。
他神情镇定,一脸严肃,既没有理会一旁的初涵影,也没有要轰走围观百姓的意思,只是手里揣着图纸,慢慢地进入了‘绣芙蓉’中。
他这一举动,看呆了所有人,就连初涵影也以为他有了万全之策,随他一同走了进去。
不曾想,他在登上顶层的那一刻,便就对着破损的门窗与木梁发起了呆,整个身子连同眸光都如钉在那里一样。
事实上,当年由冷溶月建成的‘绣芙蓉’,也绝不是一座简简单单的酒楼。
它的建造工艺,足可以和皇宫大内中的任何一座宫殿媲美。
分为五层的酒楼,全然由一万八千四百六十二根水杉木组成,没有使用一颗钉子,也没有使用一块铁片,只是木头与木头之间的环扣,斗拱与斗拱之间的对位。
支撑住整座酒楼的,只是六根直径较粗的圆木,虽也是水杉木,却也几乎看不出什么特别来,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浑然天成。
面对着如此精美绝伦的构造,纵使破损的楼角木栏可以修缮,其他部位也是根本无从下手的。
初涵影的怒火,已在腹中燃烧,眼看一整日的生意要泡汤的她,又看了看傻不拉几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秦楼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此刻,她想要的不过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秦楼客有办法,那就去实施;如果没办法,那就去找有办法的人。
可,秦楼客既没有什么手脚上的行动,也没有丝毫想要解决问题的言语与方法,她又怎能不气呢?
然,无论何时何地,看热闹的人总是络绎不绝的。
现下,‘绣芙蓉’中就挤满了人,其人数绝不亚于往日前来的宾客数目。
这些人不但多,且很吵,时不时的还带着几声讥诮的笑音。
甭管他们议论的是谁,嘲笑的是谁,初涵影都是听不得、看不得的。
她本就是这‘绣芙蓉’的现任掌柜,来此看笑话的人越多,也便是对‘绣芙蓉’的质疑越多。
但,此刻使她涨红脸的原因,却是来自于众人对秦楼客的各种诋毁和嘲弄。
——秦楼客绝没有他们口中说得那般差,只是今日发了点疯,无意毁了些许酒楼的构造。
——平日里,秦楼客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英俊潇洒、学识渊博、武功卓绝的佳偶的。
她是真这样在想,也是真这样去认为着。
——她昔日的师父、日后的夫君,又怎会不好,不绝佳呢?
于是,她便从‘绣芙蓉’的第五层跃了下来,气鼓鼓地落在底层最昭然夺目的莲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