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已高拂,人已无声。
室外,殇沫与阿棠静坐顾盼,提杯缓饮。
小酌浅醉不知味,秋阳高悬照映身。
他们不但不知手中酒是何味,更不知到底饮下了多少杯。
他们实在已坐了太久,等了太久,久到没了言语,也不知从何再言。
好似在不约而同地静守着一个结果的出现,他们也相信,这个结果也终会出现。
应萧索走出船阁时,已有了微妙的变化,虽微小,却是由心至态的改变。
若说,他初登八宝玲珑船之刻,是有些慌乱的,尽管他已鼓足了勇气想要掩盖,却也难免会在神态上显上五分忌惮。
现下,他虽依旧是一脸冷然,眸光中却有了明显的光亮,更掩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好似已从暮云烟那里,找到了想要的答桉。
在殇沫看来,很多时候,所谓的答桉并不一定是最终的答桉,却也着实算是一种答桉。
至少,可以填补下当下的空白,亦可以满足现下的心绪与内心。
因为,应萧索已停下了步履,他的眸中似带着感激,又平和无垢,而,他所看向之人正是殇沫。
他笑了笑,以更加温和的笑容,对着殇沫笑了笑。
随后,他也便自若地跃下了八宝玲珑船,正正地立在了一叶扁舟之上。
这叶扁舟,还是来时的扁舟,却也不再是来时的扁舟。
好似扁舟上已载满了真经,比真金还要真的真经。
此刻,他是敌是友也已不再重要,他既有勇气敢来与暮云烟相见,就自然能安安稳稳地离去。
他也并非第一次见到暮云烟,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不但只身前来,且还已失了‘灭影刀’。
殇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竟也涌出了一丝敬畏,这敬畏感虽微弱,但也足以能够让他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
在这世上,能让他人对自己改变看法和认知的人,本就不多,也是需要存在一些必不可少的因素的,因为,人们总会在初见之时,便会认定死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一旦认识形成,便就不会多有接触,更不会再改变初识的印象。
然,殇沫却也不禁回望向了船阁,比起他对应萧索的这一丝微微的敬畏,他更钦佩起暮云烟来。
——一个能将仇敌视为宾客的人,本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更何况,暮云烟还与应萧索独处了那么久,定已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这又是怎样的一种胸襟与气魄?
亦又是怎样的一种坦荡与无畏?
——这,可能便就是他的云烟叔叔吧...也唯有他的云烟叔叔能够做到这些...
就在殇沫闪念间,他的余光中也缓缓闪过着阿棠的身影。
阿棠的步伐有些迫不及待,当一个人想要急迫地知道一个答桉时,等待便也就成了一种煎熬。
但,无论是煎熬的内心,还是跨出的疾步,却也代表着一份信任。
眼下,应萧索已然远离,能够留在‘八宝玲珑船’上的人,都是最值得信任的弟兄,阿棠自然也不必再刻意隐藏些什么。
然,他想要的答桉,却比应萧索难了些。
因为,暮云烟唤来了赛威、赛广两兄弟,这两人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亦是‘江月门’年轻一代弟子中的翘楚。
这也印证着阿棠想要从暮云烟口中寻得的答桉,是需要由赛威、赛广来作答的。
——一切好似已彰显...
殇沫不禁含笑,垂下了眼帘,又在片刻后,缓缓展臂,缓缓抬起下颚,使得整个身体都沐浴在了秋日下的微风中...
突然,他踏脚直上,直冲云霄,片刻后,又现身在了岸边的楼阁之上。
面朝江河,迎送着落日西归,感触着飞鸟掠鸣...
风已凉;已斜的秋日,似也封了霜,无了红润,煞白且无霞。
即便如此,这也应是他最安逸之刻,却不曾想逐渐皱紧的眉头,将他渐渐出卖,心绪再也无处躲藏...
——应萧索来找云烟叔叔,应是为了询问他们还未随郑和出海前的事。可,未出海前,武林中又有哪一件事,非要应萧索来找云烟叔叔呢?
——赛威、赛广能够被唤进云烟叔叔与阿棠所在的船阁中,也自是想要询问他们随郑和在海外之时,江湖上所发生的一些事的,这一点也是母庸置疑的。
在殇沫的眼中,阿棠是一个“干净”的少年,一个没有丝毫权势,且出生在村落中的孩子,也只能是“干净”的。
这样的孩子,是根本没有本钱去“复杂”,去沾染“污秽”的,这也便有了阿棠以身挡剑,置自身于死地,而后生的做法。
于他而言,这种做法是极其划算的,毕竟他的父亲就曾以这种方式,战胜过一些江湖上的小喽啰。
所以,他想向暮云烟要的答桉,也绝不是什么武林中某个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