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顶顶富贵人家使的轿夫、车夫冬天虽也穿狐皮, 但袍面都只用纯色细布,并不用绸缎。似显真一身鲜亮的幽蓝底洒金福字缎进屋,自然是鹤立鸡群, 立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
红枣的轿夫头周健顺抬头看见,立匆匆赶了上来,拱手招呼:“真管事!”
显真谢了那领路小厮方问周健顺:“你坐哪儿?”
周健顺不明就里,抬手指了个方向:“那儿!”
显真点点头:“领我过去瞧瞧!”
周健顺习惯性地照办了。
一张桌四条长凳正好坐八抬大轿的八个轿夫。
显真这个社牛硬是挤了个两张长凳夹角强坐了, 方告诉周健顺等人:“你们吃, 我就是来看看!”
周健顺等人……
署理席面的文家管事小厮……
屋里其他人……
“这个别桌都在喝酒?”
东张西望一刻显真很快便发现了他们这桌和其他人的差异。
红枣两世为人,安全意识浓厚, 脑子里常年蹦着酒驾犯法害人害己这根弦, 有事没事就跟谢尚嘀咕不知道哪年月她娘王氏告诉她的高庄村谁谁喝酒驾车翻进细水河里的故事。
谢尚见不得媳妇家常为这点小事忧心,干脆让显荣约束家里一应车夫、脚夫、马夫当差时都不许喝酒。
所以这一屋过百桌席,就谢家的席面上没酒, 其他的, 都有酒, 且还是大碗烧酒。
周健顺因为习惯了,对于吃席不喝酒倒是没啥不满, 而临时雇请的轿夫因在白纸黑字附加了“一经发现, 立刻终止”条款的合约上按过手印,纵然有些抱怨, 倒也不至于当着周健顺的面公然喝酒,跟钱过不去——年前年后连续一个月都是整三倍的工钱,这样的好事哪儿再有?
“是啊!”周健顺点点头, 并没有多话,以免显真误会他馋酒。
显真看四周围个个酒当水喝的气势,下意识地心算:照这么个喝法, 这样一场席得用多少酒?
他家车夫轿夫不给喝,但待客得准备啊……
嘈杂拼酒声中忽听到杯碟咣当落地的清脆,显真寻声望去,立看到两个人,一个靛蓝布狐袍和一个毛蓝布狐皮袍骂骂咧咧地相互推搡。
这是喝多了,还是咋的?显真尚在猜想,席间看席上菜的文家黛蓝羊皮袍小厮已然丢下手里的活计,大步冲了过去,两个按一个的将两个肇事者强拖分开;随后文家那个福字缎狐皮袍管事一脸笑地站到中间,四下抱拳招呼:“没事,没事。刚有人喝多了而已。继续!大家继续!”
随即另有小厮过来扫地、擦地、换摆新杯盘,眨眼又收拾出一桌新席……
显真……
良久回神,显真虚心请教周健顺:“老哥,这个,经常这样?”
幸而今儿来了一趟,显真心里着实庆幸:不然他还真不知道,署理下人席还要管拉架!
不得不说刚文家管事小厮每个人的反应都是一等一的迅捷到位,显真自问他做不到。
周健顺也是生平头一回见,摇头道:“这个,还真没见过!”
同桌的张财俊是树林打京里轿子行临时雇佣来的轿夫,经多见广,插言道:“真管事有所不知。刚那两个人,一个是至诚候家的车夫老俞,一个是宣宁候家的车夫老李。他两个老冤家对头了,几乎每回吃席都要来这么一出。”
显真不明白:“既然是两家车夫,能有什么过节?”
也就伺候主子出门访客时才偶尔照一面。
张财俊认同:“嗯,确实没啥大不了的事,左右不过就是刚谁赶的车先进门、后进门这样的琐事!”
显真捋了一下张财俊话里的意思,十难相信:“老哥的意思是,他们竟然为访客时谁先进主家的门,啊,争执?”
这不都是客随主便 ,听主人家管事安排就好吗?
“再他们家管事不管吗?”
主人不管,也还有管家管事管啊。哪能放任这么离谱的事发生?
张财俊听笑了:“管?就至诚候、宣宁候自己个都还经常喝着喝着打起来呢!”
显真的下巴砸到了地上。
张财俊人精,虽来谢家抬轿只几天,却也看出显真颇有地位。难得眼下说话机会,张财俊有心卖弄,告诉道:“武勋从上到下都是这样,一言不合就开干。其实也不独至诚候、宣宁候这样,就是此间主人信国公跟成国公早十几二十年也没少干架。”
“横竖他们都是从小打到大的,打完了就打完了,倒是不记仇!”
不记仇也不行啊!
显真自我带入地想了一下,发现似刚刚车夫口角,他带了护院家丁提前预备,还算能处理,但对于两个侯爷打架,显真以为即便撇开身份不谈,他家护院小厮哪个能拉的住?
那都是两军交锋,能取敌将首级的主。
至于国公,显真更是想都不敢想了!
抹一把脸,显真虚心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