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宋掌柜的地界,赵友忠就是再厉害,他还能厉害得过响子?什么奇门术法,听上去唬人,但是也没见那个地方打仗,会派一堆牛鼻子老道上前线的。
人家飞机大炮机关枪,这边画符念咒打手诀,听起来就不像话!
梁布泉皱着眉头,反过来问赵友忠:“因为啥?早前的事我哪能知道,我要是能算得出来,也不至于跟你叫人给帮到山上看碃子。”
“看岚望气,这是寻山下岭的门道;问鬼听仙呢,这是驯百兽、破万法的诀窍。那姓宋的小崽子为啥怕我,因为他心里有愧!”
赵友忠晃晃悠悠地又抱着那根盲杖盘腿坐了下去,“早前我们师兄弟四个,受上头的指派,会经常出入民间的老岭子深山里头寻岭子抬宝。那会老子的眼睛还不像是现在这样,记得有一回吧……的确是在山上遇见了个岁数不大的年轻人。但是那会年轻啊,没有啥救世普度的心思。我们趟岭子是带着人物来的,都说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自己愿意到老岭子上头作死,我们救得了一个,救得了一堆吗?所以呀,我们当初给那人扔下就走了。”
“你说的那人……就是宋掌柜?”
梁布泉眯着眼睛问,“照你的话说,那不该是你们几个对他有愧吗?为啥翻过头来他要避着你们呢?”
“因为到地方抬宝的时候,我的一个师弟突然发现,自己手上的家伙事没了。”
赵友忠又瞥了一眼梁布泉手里的黄铜烟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巧不巧,他的家伙事,就他娘的是一根黄铜做的烟袋锅子。年年打鸟,今年让鸟给啄了眼。谁能成想,我们一群吃皇粮的家伙,能让个小老百姓顺手给摸走家伙事呢?记得我那师弟当天就发愿说,兹要是给他找着了那个贼人,一定要给他抽筋扒皮,让他知道啥叫生不如死。”
梁布泉这才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宋掌柜的会把这么珍贵的一根铜烟杆交到他的手里,这是想借着他的手,把东西物归原主啊!怪不得宋掌柜为啥一直躲着赵老瞎子走,合着他是做贼心虚,担心赵老瞎子会使个什么歪门邪道,让他的小命不保。
可是千防万防,最终这老家伙依然落了个不得善终。
碃道已经挖得很深了,崽子们淘换出来的沙土里面,能看见点闪着金灿灿的亮光的玩意。这东西虽然不是金子,可是带着闪光的砂石,大体就可以说明,他们距离金矿不远了。
然而这后上来挖土的几个崽子也不知是怎么了,每每从碃道里出来,都会下意识地挠挠脖子,搔掻后背,好像自己的身上落了跳蚤虱子似的:“这他娘的咋回事,碃子里边别是有啥跳蚤吧?我这身上咋这么刺挠呢?”
“许是咱挺长时间都没洗澡的事吧,我这身上也刺挠,好像他娘的有虫子爬似的。得了,今天收了工回绺子,得好好泡一缸热水搓搓!”
刺挠?
梁布泉转念一想,这段时间又是闯关东,又是进绺子的,也的确是太忙,他自己都有大概半个多月没洗澡了。
可为啥他不刺挠呢?
这帮崽子得埋汰成啥样,两个月没下过水?半年没搓过泥儿?
“你爹可是个好样的啊,几年以前,我们师兄弟几个里头,就属你爹最有能耐,人品还周正。”
赵老瞎子仿佛是陷进了对过去的回忆里,梁布泉也知道,老瞎子这是再说他的亲爹呢,“可是他姓梁的太他娘的一根筋,奶奶个孙子的,自己这么大个儿子都不要,偏得去山上……”
他好像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语气一滞,兴味阑珊地摆了摆手,“算了,和你说这些干啥?你都他娘的是个崽子呢!”
梁布泉的亲爹离开得早,他这心里头也的确是有气有怨,自然也懒得再提自己的亲爹。赵友忠不想说了,那倒是正好:“你们是兄弟几个,后来咋的了?”
“散了。”
老瞎子只淡淡地回了梁布泉两个字,随后又没头没尾地接着道,“望、闻、问、切,寻金铁诀。望山岚,嗅草木,一口老烟驭百兽;鉴星宿,闻风波,耳听土里金玉魄。驭鼠人……在我们铁卷的问字决里头,连个屁都不是!”
“你的意思是……”
梁布泉的眼睛不由得一亮,“你的那位师弟还在吗?”
“我他娘的哪知道!”
赵老瞎子冷哼一声,“十有八九是他娘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