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离宫,修竹冬青,阴池幽流,元泉冽清。
永安宫,阁楼内。
熟睡中的唐姬翻了个身,手臂却抱了个空,不由得蓦然惊醒!
——弘农王刘辩又不在身侧!
“殿下去哪了?”
心中闪过这个疑问后,唐姬便从床榻上坐起,披衣下榻。
“春泥儿,几时了?”唐姬对着外间唤道。
外间迅速地进来一名侍女,低声应道:“王妃,卯时一刻了。”
唐姬看着这名侍女,才醒悟过来,自己最喜爱的侍女春妮儿,一个月前已经莫名其妙地被李儒杀了!
——如今想起来还不免有些心痛。
“秋月儿,殿下又去露台了吗?”唐姬柔声道。
“奴婢……奴婢出去瞧瞧。”那名唤作秋月儿的侍女匆匆去了殿外。
很快秋月儿就返回到寝室。
“启禀王妃,王爷正在露台,夏语儿伺候着。”
“哦。”唐姬微微松了口气。
算算日子,刘辩被废为弘农王已经整整四个月了。在这四个月里,唐姬能贴切地感受到刘辩内心压抑的悲愤、彷徨和无助!
但刘辩却掩饰的很好,每日里都是读书作诗,偶尔也让唐姬歌舞一曲,排解一下被囚禁的孤寂。
但这几日,刘辩却好似换了个人似的,目光里总是隐隐露出些许兴奋,有时呆在露台上,望着远方一愣神就是一整天。
——难道王爷听闻了关东联军酸枣会盟,心有所动不成?
“秋月儿,帮本宫更衣!”唐姬觉得自己要出去陪陪刘辩。
片刻之后,穿戴妥当的唐姬,来到了露台上。
露台上春寒料峭,竟飘着雪花。
此时,刘辩仍旧站在露台边,背对着阁楼出口,凝视着远处的黑暗。
夏语儿悄然立在刘辩的侧后方。
唐姬走上前,缓缓地说道:“殿下,您在想……关东的战局么?”
“嗯?”刘辩闻言转过身来,目光坚定而忧伤,却是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说了句:“天色尚早,你……爱妃怎不多歇息片刻?”
“谢殿下关怀,但妾身已不困了。”唐姬说罢,拉起刘辩的手掌,放在自己掌心摩挲着。
刘辩控制着自己想要拉回手掌的冲动,又想到唐姬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才轻声回道:“关东诸贼,与本王何干?本王只是偶获灵感,来露台斟酌一首诗歌罢了!”
这个说法,唐姬当然不信。
她突然诧异地看着刘辩,有点儿不敢置信。
——刘辩竟称关东诸侯为“关东诸贼”!
恶贼董卓才会这么称呼吧!
感受到唐姬的目光,刘辩不为所动。因为他知道,以唐姬单纯的心思,不可能猜透关东诸侯诡谲的心思。
这些马上就要会盟的十八路诸侯,打着扶自己“天子归位”的名义,毫无顾忌地要把悬在自己头顶的铡刀拉下来!
——这些诸侯,没有人真正在乎皇帝是谁,更没有人在乎自己的死活!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夺权!
刘辩抬起头,望向阴沉的天空中,东方几不可见的鱼肚白,再次发起呆来。
——他试图活过正月十二,本来毫无任何办法。
自己一个被囚禁的人,和后世被判死刑立即执行的死刑犯差不太多。
——后世被判死刑后,虽然只有十天的最高院审核期,但好歹还有一线生机不是?
自己呢?文臣武将一个接触不到!董卓在这雒阳城内肯定遍布眼线,自己今天胆敢异动,晚上毒酒就会端过来!
但唐姬的到来,让刘辩似乎触摸到了一丝破局的希翼!
刘辩在心中细细思索历史上的唐姬。
历史上的唐姬,并没有留下姓名,但是现在,刘辩已知她叫唐玘瑛。
作为刘辩的皇后,唐玘瑛也陪着刘辩从云端跌落到尘埃里。
唐玘瑛出自颖川士族唐家,其父唐瑁现任会稽太守,可能正是这样的身世才让唐玘瑛保住了性命!
——董卓为避免惹怒颖川士族和唐瑁,没敢害死唐姬,而是让唐姬在刘辩死后返回了颖川!
史料记载,弘农王刘辩死前,与妻唐姬饮宴而别。刘辩悲歌道:“天道易兮我何艰!弃万乘兮退守蕃。逆臣见迫兮命不延,逝将去汝兮适幽玄!”
唐姬起舞举袖而歌:“皇天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兮命夭摧。死生异路兮从此乖,奈何茕独兮心中哀。”
刘辩死后,在改嫁成风的汉代,无论是父亲唐瑁的逼迫,还是西凉军阀李傕的胁迫,唐玘瑛都宁死不同意再嫁!
……
刘辩沉吟良久,觉得唐姬唐玘瑛至少可以救下夏语儿和她腹中的胎儿。
——为了活命,自己要渣男一次了。
他回过头,挥挥手,示意夏语儿和秋月儿离开。夏语儿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