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林凇然思量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钱蔚儿心中微微松快两分,便唤来红果,备车出门。
林凇然走到马车面前, 下意识问道:“不若在下骑马跟随小姐?”
钱蔚儿面色微滞, 笑道:“林公子是怕我吃了你么?”
林凇然淡然答道:“非也, 在下……不想坏了钱小姐清誉。”
钱蔚儿怔住, 随即笑开:“我们同乘一车, 又不是第一次了, 清者自清, 何必顾虑那么多!”
说罢,便转过身, 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林凇然也没再说什么,跟在她后面,坐进了马车。
马车徐徐碾地而行,发出一阵砂石的摩擦声。
钱蔚儿挑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道:“桥头到这里的路, 也快修好了……待路修好了, 生意会更好的。”
林凇然微微颔首, 道:“只怕玉音两个月前,就开始规划了。”
“是啊, ”钱蔚儿笑说:“她要做的事情, 总是想方设法都要做成的……”
自小到大,钱蔚儿与苏玉音虽然一直磕碰不断, 但也有种说不出的惺惺相惜。
钱蔚儿自幼丧母, 一直与钱老爷相依为命, 她知道钱老爷十分在意江南首富的位置,自长大一些后,便也努力学做生意,希望能为钱老爷提供些许助力。
林凇然看了钱蔚儿一眼,道:“钱小姐与玉音,应该相识多年了吧?”
钱蔚儿笑笑:“应当有十二年了吧……第一次见到玉音之时,林公子也在旁边呢,你忘了么?”
林凇然微微一怔,淡声:“是……过去太久,有些事已经不记得了。”
钱蔚儿垂眸低笑。
他不记得没关系,她记得就好了。
马车行驶不久,便停在了一条街的路口。
钱蔚儿道:“前面路窄,马车难行,咱们走过去罢。”
林凇然点头。
两人下了马车,林凇然立在长街街口,抬头一看,竟是孟县有名的“长水街”。
林凇然道:“我好像听玉音提起过长水街。”
“锦绣阁有不少绣娘,都是长水街出来的。”钱蔚儿指着旁边的一排屋子,道:“这里住了不少百姓,男子常年在外务工,女子便留守家中,照顾老幼。不过,听说近日里有不少人从外面回来了,兴许会比之前更加热闹些。”
林凇然不由自主问道:“钱小姐来这里做什么?”
钱蔚儿笑笑,道:“自然是……寻找灵感啊!”
“灵感!?”林凇然有些诧异。
钱蔚儿道:“可能林公子不知道,我家有不少珠花和发钗,图样都是我亲手画的。要画出被妇人们喜欢的图样,自然要足够了解她们才好……我刚刚来孟县之时,也拿不准她们到底喜欢什么,便走了不少弯路。后来,玉音带我来了一趟长水街,我才逐渐明白过来,百姓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钗环首饰。”
“我相信林公子今日也一定会有收获的。”钱蔚儿说罢,杏眼微弯。
林凇然看了她一瞬,轻轻点头。
两人在一户普通的木屋前停下,红果上前敲门。
“来啦来啦!谁呀?”里面响起了一道女声,听着有几分泼辣。
红果忙道:“房大嫂,是我们呢!”
那房大嫂一听见红果的声音,立马就奔过来开了门。
“哎呀,钱小姐来啦!快请快请!”
房大嫂生得微胖,看上去三十出头,衣着朴素,姿色平平。
但唯独一头长发,乌黑柔亮,高高地盘在头顶,用了一支精致的发簪做点缀,整个人看起来都明艳了不少。
钱蔚儿冲房大嫂一笑,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林公子,今日无事,便陪我一同过来了。”
房大嫂上上下下打量着林凇然,露出惊讶的神情,道:“这不是话本子里面的‘玉面公子’么?钱小姐眼光可真好啊!”
钱蔚儿勉强笑了笑,道:“房大嫂可别取笑我了。”
房大嫂大喇喇地笑了起来,连忙将他们迎了进去。
钱蔚儿低声对林凇然道:“房大嫂为人直爽,不拘小节,林公子莫要介怀……她同王大嫂一样,是这条街出了名的热心人,与她聊天,可以了解很多书本上看不到的东西。”
林凇然笑了下:“我岂会那般小气?”
两人跟在房大嫂身后,很快到了堂屋。
说是堂屋,这屋里连三把像样的椅子也没有,房大嫂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请钱蔚儿和林凇然坐椅子,自己搬了条长凳来。
林凇然之前听说过孟县贫困,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百姓家中,真真正正将实际的情况,收入眼底。
钱蔚儿来了许多次,对这里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她才一坐下,房大嫂便转过头,扯开嗓子喊:“大牛,小花,有客人来啦!”
话音落下,便听到两个孩子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