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在夜晚醒来,望着寂寥的庭院,又躺了回去。
白天睡晚上醒有何用?晚上是她睡觉的时候,自己就算去了将军府,见到的也只有巡防的护院和沈丰年。
无趣。
送茶饮来的老仆瞧见了,呜呜哭了起来,叨叨着三殿下的起居乱了套,没吃好也没睡好,要出乱子了。
三殿下听得心烦,就说:“我只是颠倒日夜,和他们一样作息,无碍。”
老仆就又嚎哭起来。
“长此以往,会有大灾病,白日那光越来越强,殿下会受不住的……”
阳光对幽族人而言,是减寿的存在,而月光这样温柔下来的光线,才是他们汲取力量又不伤身的根本。
三殿下坐起身,看着比自己父亲还年长的老仆,无奈叹息。
这位老人家是祖母还在时,最为忠心的血仆,立了血誓要世世代代守护幽主血脉。
听说是救过祖母的功臣,也是唯一去过圣山,得见天道的人。传说天道给了他不死之身,只是代价,就是这副无尽衰老下去的身躯。
后来,浸月“窥”到天机,把儿子送往大昭时,将老仆赠给了儿子,令老人家随从保护。
故而老仆既是两代幽主仆从,也是家族中仍然还活着的大长辈,浸月对他说话都要客气几分,三殿下作为年纪最轻的幽主血脉,当然也要忍一忍老仆的唠叨。
在老仆鬼哭的啜泣声中,三殿下拽着他月辉似的长发,想念起了他的乌鸦。
“怎么还不回来。”
他的乌鸦当然也有御风的本事,一封信,三天就能送到边界,按理说,现在应该在回程的路上了。
难道是母亲接到信后,要叮嘱的太多,还未写完回信,所以耽误了时间吗?
又是一日,凌晨下了小雨,到午前地面已干了大半,国公府的二小姐来了。
刘玉娴早就想来了,前几日碍于将军府前凑热闹的人太多,这是缓了几天,实在耐不住了,携礼登门。
明面上的理由是来探病,实际上是来问沈元夕和三殿下飞霞山一游的经过。
沈元夕正愁无人说,两个姑娘兴高采烈见了面,到水榭台赏景闲聊。
“早就想来了,只是前几日姐姐病着,没敢来叨扰。这将军府前身可是中宗时期的十六王府,五院六庭,景致闻名华京,皇上特意下旨翻整,还真是漂亮啊……”
刘玉娴说罢,找了个借口,给她的那群丫鬟婆子都安排了事做,要她们到不远处捉蝴蝶去。
“就那个蓝边翅膀的,我刚刚瞧见飞那边去了,你们找去。”刘玉娴指着池塘对面的矮桥。
沈元夕问:“妹妹喜欢蝴蝶吗?”
刘玉娴掩口大笑,“怎么姐姐听不出?刚到二月,这样的天,哪来的蝴蝶。是我想和姐姐说些体己话,不想让她们听到嚼舌头罢了。”
这体己话,自然是问三殿下。
最初,两人都还端着大家闺秀的矜持,不敢过于放肆,说了飞霞山的景,聊了有关月神庙的一些事。
等时候差不多了,刘玉娴才道:“所以,三殿下那天……”
沈元夕点头道:“他穿了身紫,我根本无心看景!”
刘玉娴激动跺脚,恨不得捶穿桌子。
“其实上次姐姐回府,我家长嫂还同我说,瞧面相,姐姐就是个有福气的。哪想姐姐福气这么大,竟然嫁了三殿下。”
那个“嫁”字,听烫了沈元夕,脸一下子就烧红了。
“说起来,华京虽人人都想见一见三殿下,领略他的风姿,却鲜有人想嫁三殿下。”刘玉娴又道。
沈元夕赞同道:“其实,到现在还觉得浑身不自在……我一直以为,三殿下那样的人物,是不用娶妻的……”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后,刘玉娴擦着眼角的泪花,说道:“我知姐姐的意思,但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她道:“小时候,见长姐省亲回府,华美至极,我就跟母亲说,我也要入宫,将来也要如此气派。我母亲说,人各有命,若你没这个福气,即便这荣华富贵落到你头上,你也留不住。福薄却得了好命,只会折自己的寿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