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忌又将目光放在孙武的身上,缓声问道:“长卿,你意下如何?”
闻言,孙武只是沉吟片刻,便道:“大王,臣赞同太宰之见。夫楚国,大国也,于其城邑土地,可蚕食,而不能鲸吞!”
“楚国虽丧师八万,但仍有余力,今吴军深陷于楚地,化主动为被动,断不可取。”
庆忌眉头一皱,又看着坐在对面的典客伯噽问道:“伯噽,你是何看法?”
“大王,臣以为当战!”
伯噽一脸谄媚的神色,说道:“我吴国伐楚之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此时若跟楚国议和,无异于求和,我吴国所攻取之舒地及其沿江各座城邑不保且不说,此前将士们所为之付出的流血牺牲,唯恐都将白费矣!”
庆忌微微颔首,但,依旧不置可否。
伯噽这厮生性圆滑,尤其善于阿谀奉承,他眼看着季札、孙武都请求与楚国议和,庆忌都没有做出决定,暗暗揣测,就知道庆忌不甘心吴楚议和之事!
庆忌自己都知道这一点,故而没有在第一时间作出决定。
其实,伯噽所说的这番话不无道理!
这种时候,吴国若是跟楚国提出议和,无疑是落了下风。
伐楚之吴军所付出的流血牺牲不少,难道白白浪费了吗?
对于舒地以及沿江多座城邑,已经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庆忌又岂能甘心吐出去,拱手相让?
此刻,见到庆忌还在迟疑,在一侧的季札不由得长叹一声,说道:“大王,可否随老臣出宫一看究竟?”
“好。”
庆忌并没有拒绝季札的这种请求。
自从鸩兹返回吴都,庆忌已经许久没有微服私访,好好的体察过民情了!
不多时,庆忌就在季札、孙武、伯噽三名大臣,以及一众宿卫的簇拥之下,大张旗鼓的在吴都城的大街小巷巡视起来。
吴都的集市,依旧如同往日的那般繁华的光景,熙熙攘攘,街边叫卖的贩夫走卒来来往往。
但,进入到百姓居住的居民区,庆忌的心情不由得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只见在低矮的屋檐之下,挂满缟素,白色的幔布随着寒风飘飞,为大门笼罩上一层哀伤的色彩。
进到里间,却有几个身披孝服,扎着白色头巾的人在哭丧,男女老少都有,都无不愁容满面,眼角的泪痕犹在!
“大王!”
“草民参见大王!”
见到以庆忌为首的仪仗入内,里面的老弱妇孺纷纷走过来,朝着庆忌行礼。
“不必多礼。”
庆忌旋即扶起一个为首的老者。
这个老人两鬓斑白,脸上的皱纹好似车辙一般,两眼浑浊,充满沧桑之感,最让庆忌感到不一般的是,老人是一个独眼龙,其左眼已经明显瞎掉!
是被利器所伤而瞎掉的眼睛!
“老人家,你们这是?”
“请大王见谅。”
老者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语带哽咽的道:“我等这是在为小儿祭悼。不想惊扰到大王,还请大王恕罪!”
“哪里。”
庆忌摇摇头,问道:“老人家,不知令郎是如何过世的?”
他的心里已经猜出大概,但不敢承认。
老者叹息道:“不瞒大王,小儿是昨夜过世的。小儿应召入伍,年前随大军征战鸩兹,断了一条腿,浑身上下三处箭伤!”
“好在小儿命大,在楚蛮子的手里幸存下来,但病根已经落下,这天寒地冻的,小儿不甚感染风寒,是故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话音未落,包括老者在内,一家老小都不由得悲从心来,自顾自的抹着眼泪。
在跟老者的交谈中,庆忌得知老者曾经也是吴军的一员,那只眼睛就是在跟楚军厮杀的时候被箭矢射瞎的!
老者有三个儿子,前两个儿子都英年早逝,为国捐躯,只剩下一个还未成年的幼子。
临了,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老者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庆忌同样很是感伤,旋即上前,冲着放置在灵位后的棺椁郑重其事的躬身行了一礼,表示哀悼。
此时此刻,见到作为一国之君的庆忌,这般悼念作为无名小卒的儿子,老者不禁潸然泪下,忙道:“大……大王,使不得,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
庆忌攥住老者粗糙的双手,正色道:“老人家,你的儿子是烈士,是为国牺牲的烈士,寡人亲自吊唁他,对其行礼,如何使不得?”
“大王英明!”
在一侧的季札、孙武与伯噽立马站出来,奉承庆忌一句后,都跟着上前吊唁。
毕竟,作为吴王的庆忌都以身作则,更何况是他们?
“大王,我吴国有大王你这样的王,真是了不起!”
老者有感而发的道。
然而,庆忌却语重心长的回答道:“不。吴国因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