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初再一次进入了平安京这一侧的神社,来到了供奉着斋王代的正殿前。
神官们默默排成了防御的阵势。
灰原初并不打算做出什么让对方误会的行为来。
他只是席地坐下,远远地望着斋王代。
没有任何证据。但灰原初就是感觉到,端坐阵中的少女斋王代,也同样从面具后面向他投来了视线……不,应该说是投来了某种期待。
于是,灰原初将魂之蝉的触须探了过去。
无形的触须悄无声息地爬上台阶,进入殿内,小心地左右蜿蜒,绕过一个个如棋子一般盘踞在殿内的结界神官,最后终于来到了身着华丽十二单的斋王代面前。
魂之蝉昂起首来,分出几路,悄悄地朝着斋王代脸上的面具,朝她露在外面的四肢,朝着她的躯干伸了过去。
——略一停顿,然后一同刺入。
和上一次一样,不管是伸向面具还是四肢与躯体的触须,都没有受到任何阻挡。
它们“毫无阻碍”地直接穿越了斋王代的“轮廓”这道分界线后,然后却没触碰到任何实在的血肉,却像是仿佛进入了某道深渊。
这一次灰原初没有停下,而是继续驱使触须,继续深入斋王代的体内。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在早已比表面的人形躯体更深的深度,触手仍然没有探测到任何东西。
这并非“一片虚无”的意思。实际上,触须正在不断地向灰原初返回各种各样的信息。信息,繁杂如海,触须就像是在信息的海洋之中畅游一般。
——但问题是,这些信息完全无法组合起来,形成了一个“实体”。
灰原初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毕竟,信息是“果”,产生信息的实体才是“因”。
所以,虽然魂之蝉的触探一开始总是从的接触某一信息片段开始,但若是沿着看似繁杂又交织的无数信息追溯下去……总能找到“同一个实体”,作为这些信息的共同源头。
原本,无数信息的追溯、组织、分类、以及将它们归为某一实体的归档动作,蝉群都可以在一瞬间就将其完成,并将由此勾勒出的源头实体汇报给灰原初。
但这一次不同。
触须在斋王代的体内的庞大空间中摇曳,摆动,和往常一样,如同在海中滤下浮游生物那般,收集到了无数信息。
但这一次,所有的信息仿佛全都是“断片”。
在这片海洋,竟然只由数不尽的断片信息构成,却不存在任何实体。
这些断片,全都无法从物理层面上进行复原。
因为很多时候,元素不是特征,结构才是一种特征。
所以当信息足够碎小,结构被粉碎,“关联”也会随之消失。
除非追溯因果。
但这灰原初现在还做不到。
于是灰原初心想,他现在面对的那种糟糕的感觉,就像是将二十年来的每年上百部番剧,按帧,全部打印出来,然后剪成像素级的碎块,再将它们混合起来一样。
他将触须从斋王代……体内的那道深渊里抽回来了一寸。
触须们被抽出的那一寸,没有消失,没有损伤,功能完好。
灰原初又再次,缓缓地又将触须推进去了两寸。
——就这么来回数次,灰原初将自己的想法确信了八成。
然后他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斋王代身上。
就在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包围在斋王代周围的数十名神官们,一无所知,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斋王代也被面具掩盖着面部,依然沉默着坐在那里,毫无反应。
那似乎是当然,因为她的身体被结界镇压住了。
但灰原初就是毫无理由地确定,斋王代对探入自己体内的触须,是有感觉的。
天上不知何时开始下起雨来。
没有雷声与闪电,只是细润的小雨。
灰原初坐在拜殿的屋檐下,背靠着立柱抱起肩膀,透过雨幕,继续远远地望着正殿中的斋王代。
……所以,这是不反对他进一步动作的意思吗?
依然没有证据。
但灰原初就是确信这一想法。
于是灰原初再不犹豫。
他一口气抽回了所有的触须,然后将它们集合起来,相互之间拧成了尤为粗壮的一股。
这样一来,唯一可以匹配上那个粗细程度的地方,就只有斋王代的躯体了。
然后,那股粗壮的成股触须,从斋王代胸腹的
。位置,被粗暴地猛地塞入了那道深渊之中。
在那瞬间,雨幕突然变成了沉重的暴雨。不再是飘,而是重重地坠落。
灰原初毫不在意,尽全力延伸着触手,继续塞进去,塞进去……在那片仿佛无垠的断片信息之海中,竭力地延伸着。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雨终究逐渐还是平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