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诗名《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这是一首唐朝韩愈描写贬官往苦寒之地时的伤心之作。
公元八一九年,韩愈上了一篇《谏迎佛骨表》,触了唐宪宗的晦头,被洗刷出了长安,一路郁闷一路行,来到秦岭终南山,侄孙韩湘追了上来,并带到了悲惨的消息,令老韩的郁闷顿时化作倾盘的伤心泪。
他遭到贬斥就算了,妻儿也被驱逐了。更可恨的是,她们不是一起被赶出长安的,而是老韩前脚走,后脚他们就被撵。家中挺梁柱不在,病中的十二岁女儿吓得半死,一路追赶乃父劳累、饮食几无,结果死于商南层峰驿中。听到韩湘信息时,家人还在流亡之中,仍未相聚。
哭吧,千古谏臣韩退之!潇潇古道寒风劲,漫漫终南雪迷漓!
摸着侄孙韩湘子的仙头(民间传说八仙中吹箫仙的俗身),老韩嘤嘤呜呜地哭骂:吾妻吾儿今在何方,姥姥个腿,你小子为什么不在旁边照应着,赶过来是要在那贬斥的烟瘴之地,收老头的尸骨吧?
被贬被逐之官宦,前一刻还风光无比,后一刻脚步踯躅、形影相吊,比照一下,便知因张居正案受到牵连的人日子不好过。
为了满足一下虐官的怪癖,有人提议选点参观一下。
好吧,鉴于大家对民族英雄戚继光比较熟悉,本书又将多次同他老人家接触,青翼就选他啦,烦恼大家跟一队熊人到公元一五八一年的蓟镇看看。
前往蓟镇的是一队缇骑,由一名校尉担任卫长,护持着蟒袍锦衣的大太监张肱。
当这支队伍如鬼魅一样出现在蓟镇城外时,戚继光已经侦知大概,大开中门迎接天使到来——跟武业的祖宗玩情报和偷袭,张肱只有替戚继光提鞋的份,!
明朝北方防备分九个防御区,即九边或九镇,每镇最高武官为总兵。其中蓟镇东起山海关、西至居庸关,正后方是京师,是九镇中最受强敌窥觎,拱卫京师最为重要的一镇,戚继光便是蓟镇总兵。
此时的蓟镇,边城寂寞辽阔,城外荒草迎风呼啸,城上旗幡高耸飘舞,城内巡卒冷若寒冰、箭手捷似长猿、哨兵警如鹰隼,将士们错位往来,将蓟镇守成了一座不折不扣的坚城。一股如饿虎吞云般的气势始终荡漾在城中。
太监与缇骑到各处公干从来都是威风八面,进了蓟镇却是心惊胆战。见鬼,什么不好,竟领了这个诏,到戚家军重地来审察其军主是否有谋反之实,这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干活呀!
好在传闻中戚继光是有名的懂接待,来时好酒好菜侍候,并有边城歌舞欣赏,走时束好程仪相送。从他这次大开中城大门、率总兵府上下出迎便知所言不虚。
从对方恭敬有礼的态度上,这帮鹰犬又偷偷找回了不少信心。
太监张肱带缇骑进得白虎堂,宣了诏书,表明来意,寒着脸坐上帅座,冷冷问道:“戚帅,圣上有命,令你做个交代!”
继光同志作为名将一枚,交代什么呢?当然要先述说了自己的功劳,这些还真是沉甸甸的,让我们试听一下。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也没啥,就是才情多了点,继光同志有写诗的习惯,遇到京城来人,凡是有点文化,都会互献一两首新作旧作,互相切磋,以诗会友。
今天,他决定给钦差大人先奉上边塞诗一首:
“末将忠心社稷,有诗为证,‘南北驱驰报主情,江花边月笑平生。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末将当年写了此诗,便是立志要殉身以报社稷。请公公指正。”
张肱没理他,看来文采镇不住阉货,那就用战功吧。继光转变思路继续汇报:
“末将一心为国,亦薄有功劳!
嘉靖三十四年某任浙江参将,历新河、花街、上峰岭、藤岭、长沙等十三次会战,获十三次大捷,倭寇慌而奔逃入闽;
嘉靖四十一年,某又受命为福建副总兵、总兵,历横屿、牛田、林墩、平海卫、仙游大会战,打得萨摩倭寇抱头而鼠窜,使从倭海盗闻声而色变,不敢再犯东南边陲。
隆庆二年,某任神机营副将,奉令总理蓟州、昌平、保定三镇练兵事,练成车步骑多兵种联合作战部队,当年打退朵颜部酋长狐狸入寇,逼其自愿请罪;
万历三年,某打败兀良哈入寇,活捉了胡兵统帅长秃。始保得蓟镇十六年平安无事。”
“嘟——咱家并未说你一事无成,你所犯之事,悉在同罪臣张居正内外勾结,品行不端,图谋不轨。如何不轨一一招来!”
戚继光作为能写诗会导演的统帅,绝非一介莽夫,他的脑子里都是帐本。一听太监说此,一旁缇骑校尉的腰挺了挺,严肃了不少,急忙辩道:“天使呀,饭可乱吃,话不敢乱讲,继光怎会同老台辅勾结,绝无此事。”
那太监听了甚是不悦,尖着嗓子叫道:“你这罪将,事已至此仍不忘旧情,依然尊称老台辅,莫非还在感念罪臣张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