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她这般自苦,你也这般自苦,哎……”
“上歌儿是我看大的,她什么脾性我最清楚……”说话声忽然低了下去,她竖着耳朵,里面却没有了离止的声音,许久,才有一声叹息:“不说这些,你今日来找我,也并不是要说这件事吧。”
里面那人道:“是,今日昀素在奈何桥边,瞧见了瑶光。”
“与我何干?”离止冷哼一声:“她作茧自缚,残害手足,令崇恩身死,更累得……只削她仙籍已是看在天君的面上格外开恩。”
那人低低一声轻笑:“我知你心中愤恨,于是顺手开了她的记忆,教她记起这些许过往。往后生生世世,也够她痛苦折磨了。”
离止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上歌听到这里,已知今日来访的是何人。
她便不再听,停住了脚步准备回房。
忽然,陈旧宫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她回身看去,只见筑若冲了过来,一把拉着她的手,就往外面跑。她正要问个所以然,忽听筑若兴奋的说:“你傍晚回来不久,渊极帝君就过来,说是瞧见东瀛山隐隐五彩霞光照耀天际,赶来查看。”
“那……那又怎的?”上歌的声音颤抖了。
筑若道:“帝君说,许是圣帝他,要醒了。”
上歌的脚步一颤,一下子顿住了。筑若惊疑地停了脚步,只见上歌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神色,不等他再说,她已经径直腾云而起,往天宫冲去。
远远瞧见天宫脚下,已经跪倒了乌压压一片山门弟子。她心口巨跳,不由自主落下云头,脚步跌跌撞撞往天宫去。阶梯在脚下蔓延,耳边隐约响起了久违的伏羲琴的响声,她眼泪再也忍不住,迷蒙了她的双眼。
好不容易走到安置水晶悬棺的宫殿门口,她脚步忽然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蓦然身后有双手托住了她。
上歌回头,离止沉沉的眼眸里,印着她仓惶而欣喜的面容。她百年来第一次直视他,咧开嘴角想笑一笑,却只引落了滚滚泪珠子。
“他醒了。”离止的声音沉沉的:“你去吧。”
他松开手,敛了衣袍,依然是站在殿外。
上歌一愣,却顾不得许多,踢了裙角,飞奔进殿里。
夜色霞光,屋子里却透亮。隔着翻飞的纱幔,她瞧见一个蓝色的身影斜斜靠在小榻上,他手中把玩着一株鸢尾花,低头凝思着什么。听见动静,他轻轻掀开眼眸子,嘴角绽放出一丝温暖笑意。
像是隔着漫长的时光,他对她微微笑:“我该叫你上歌儿,还是叫你夙纱?”
……
屋子里很安静,离止站在殿外,听不到里面的说话声。
他知道,大约不是上歌,就是崇恩设了结界。
崇恩刚刚醒来,他们之间,有很多话要说。大约这一夜之后,就是三人这纠缠千年的恩恩怨怨划上句号之时。他又深深凝视里面,隔着雕栏画栋的窗帷,他什么都看不见。一回头瞧见筑若担忧的脸庞,他唯有苦笑。
他对别人说自己了解上歌,可他的内心一直很清楚。
他能全部了解的,是曾经那个单纯的傻瓜。而现在面前的这个姑娘,她总会给他很多不确定。
就像现在,他内心惶恐迷茫,他甚至猜不到,一旦崇恩醒来,上歌会不会……
离止摇摇头,心中却被巨大的恐慌攫住。
说完全不了解,也是假的。
当日上歌在东海之滨昏迷不醒,面容一直是夙纱公主的样子。可之后她昏迷不醒,总是时不时呓语,到了后来,竟然慢慢变回了上歌的样子。就是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上歌是真的放开了那段过去。
可他没有看懂的是,上歌醒来之后,执意要到东瀛山为崇恩守墓。
她对元安和离跹说:“崇恩圣帝虽然不是我所杀,终究是因我而死。渊极爷爷说,崇恩历劫归来之时,他曾送了一块护心镜给崇恩,也许能保住崇恩的元神不灭。可是,渊极爷爷也说,只是也许……我时时累得崇恩心神焦虑,他此番受劫,也是因我之故,连度三劫元气大伤,才不敌烛元。他如今沉睡不醒,我唯有日日守在东瀛山,他若一日不醒,我便守着他一日;他若永世不醒,我也只能守他永世!”
“可是离止呢?”那时候他站在屋外的阴影里,瞧见上歌纤弱地身躯跪在地上,元安这般问她。
她猛地匍匐在地,声音很低,他看不见的表情:“我负离止哥哥良多……”
当夜,她毅然前往东瀛山,而他亦不发一语默默跟随。
百年来,她对他视而不见,他却只要瞧见她安好的身影,就已经足够。她的愧疚,他不忍观看,更不忍强逼。
如今崇恩醒了,他做了百年的梦,也许,也该醒了。
他回到偏殿,一室冷清,是时候离去,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他凝眉叹息,转了转,去往上歌一直住着的宫殿。
这屋子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
他在这里战了许久,天色蒙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