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就不去!我打定了主意,随时等着我妈开口。我妈慢悠悠地吃着,一句话也没说,眼看着我妈吃完了,要起身离座,我又觉得不好,鼓了股气,叫住了我妈。我妈听见我叫她,刚欠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看着我。我说:“不是我不想出去干活,我都上初二了,再上一年,初中一毕业我就出去干活。”
我妈平静的看着我,听我说。
“还差一年就毕业了,不上完太可惜了。”
我妈不接茬。我继续往下说:“找工作也好找啊,初中毕业生,好听些”
我妈还是没说话,我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了。等了一会儿,我妈看我不说话了,欠起身往自己的屋里走:“算了,上吧。吃完把碗收了,洗了。”
我坐在桌前,看着我妈掩上的房门,觉得我说的话我妈没听进去。
我妈依然早出晚归,有时候星期天也不在家,很明显是出去干活去了,大多时候我自己在家,没人管着,轻松自在。可时间长了,我忍不住去想,她在哪里干活,是还在副食店吗?还和关大娘在一起吗?有时想去看看她,可又怕她问我找她干嘛,我又没的说,我心里清楚,是担心她,可又开不了口。
终于等来了机会,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好好的却突然下起了雨,我抓起把伞就往外走,恐怕走慢了雨停了,就没什么合适的借口再去看她。好在雨一时半会儿没有停的意思,我跑到副食店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我感觉理由很充分,信心满满的推开门。雨天没客人,只有两个营业员坐在柜台里面说话,一个是关大娘,一个不认识。
关大娘看我来了,吓了一跳,连忙起身从柜台里面出来:“小南,你咋来了,雨这么大,啥事?”
“我妈呢?出去了?”
“你妈?没来啊。”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我妈这一阵子老不在家,我以为。。。。。。我以为她又回来上班呢?”
关大娘接过我手里的伞,甩甩水,立在门边上,我也跟过去。关大娘小声说:“你妈在家呆的时间太长了,公社又派人来了,那是齐大娘,你妈上服装厂去干去了,烫衣服,烫一件拿一件的钱,那活不轻快.。。。。。。。”
关大娘絮絮叨叨又说了一阵子,我都没听清她说啥,嘴里胡乱答应着,打着伞就出来了。
我们这里只有一个服装厂,离我们家不远,经常从厂门口走,没进去过。我原路折回去,又从家的方向往服装厂走。关大娘那句活不轻快,一下子让我心里沉甸甸的,我妈当年累得吐血的样子又浮现眼前,我有点害怕,又觉得自己不懂事,如果自己出去干活,我妈或许就不用这样了。一边走一边想,一点也没注意雨早就停了。
服装厂的传达室门口挂着一个灰扑扑的竹帘子,掀起帘子,我看见传达室的老大爷正坐在椅子上,拿着报纸,隔着帘子看着我:“找谁?”
我说了我妈的名字,传达室老大爷脸上一片茫然。想了想,又问:“哪个车间?”
“。。。。。。”我不知道我妈是属于哪个车间,就说我妈是烫衣服的。
“哦,临时工啊,我说怎么不认识呢?”传达室的老大爷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屁股都没抬,隔着窗户玻璃一指:“前面那排平房,自己去找吧!”
自此以后,“临时工”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深深地烙在我的脑子里,传达室的老大爷说这三个字时那种轻蔑的语气,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让我第一次知道在普通人里也有贵贱之分,第一次从一个陌生人的眼里看自己的母亲,从小我听到的是母亲出生入死,违背原则敢和公社书记拍桌子,看到的是和关大娘那种小范围的带有普通老百姓温情的相处,不知道母亲在别人眼里竟然是那么的低下,不值一提。
在那排平房的第一间门口外面挂了个白漆红字的牌子,写着“整烫车间”。房门开着,刚走到门口,就感到一股热乎乎的气浪扑面而来,气浪里面还夹带着一种怪怪的味道,迎着气浪走进去,发现里面很大,一条宽阔的工作台横贯整个房间,十几个中年妇女分布在案板周围,中间隔着一排只照着工作台的灯,灯下面是密密排着的电源插座,每只插座上都三三两两的插着电熨斗。外面还是春天,虽然是尾巴,但我在罩衣里面还是套了一件薄的腈纶衫,可在这里,人人都穿得很少,有些把袖子高高卷起来,有些直接就穿了短袖,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个挂熨好衣服的架子,把房间摆得很满。
我从门口走进去,在门口附近干活的人好奇的抬头看我,但没人停下手里的活。我从门口望进去,没看见我妈,不知怎么忽然失去了问的勇气,我犹豫着往里走,走到一半也没看见我妈,每个人都低头紧张的忙活着。房间里烟气袅袅,我一个一个辨认着,找了一会儿,忽然看见我妈。她在最里面的台子上,在一堆中年妇女里面,我妈显得很矮小。我看见我妈低着头,紧紧抿着嘴唇,拿着电熨斗好像很吃力,面前的灯光照得她的脸色通红,脸边的头发,湿湿的黏在脸上。我走到我妈身后,叫了一声,我妈没听见,倒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