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人读书做针线呢,也比日日等着县丞回来强。”
柔敷点了点头,张信之心道县丞预料差了,七娘这是他退一步,她就退三步呢,于是不屑道:“七娘何苦费心思教导那些不开化的蛮子。这里不比长安,知道礼数的人不多,若有人冒犯了七娘,这可怎么办?”
“长安城没开化的畜生才多。”夏芳菲抱着手臂道,若换做一年前,她绝对料不到自己也有光明正大地抛头露面的这一日。
“七娘……”张信之疑心自己老了,不管是夏芳菲还是甘从汝,都不是他轻易能说动的了。
夏芳菲自顾自地盘算着,见霁王府来了马车来接,就上了马车,一路进了霁王府,又叫霁王府的执事丫鬟替她跟霁王通传一声。
自从夏芳菲捅了霁王,这还是她头会子见到霁王,只见霁王脸色依旧不大好,面色凝重地俯身望着面前的沙盘若有所思。
夏芳菲原不肯打扰他,但等了又等不见霁王说话,就疑心这人在给她下马威,“霁王殿下……”
“叫我二郎就是。”霁王凝眉道。
“二郎,我在王府转了几圈,瞧见挨着王府外墙那边有所空院子。”
“嗯。”
“我想在那空院子里教导霁王府周遭的女子与小儿读书,不知可否?”夏芳菲道。
霁王一怔,随后笑道:“自然是可以的,若是五郎去抓土匪一去不回,七娘便与二郎将先时没拜成的天地拜了吧。”
“抓土匪?”夏芳菲怔住,回头去看张信之。
张信之也吓得脸色大变,“咱家不知道县丞去抓土匪了。”岭南的土匪是敢与官家作对的主,不比平原一带的土匪山贼好对付。
“不抓土匪,谁来修路?”霁王道,虽与甘从汝在长安城有些龃龉,谁知,他们二人双双沦落到岭南后,竟然生出相见恨晚的错觉。
“……多谢二郎。”夏芳菲疑心自己就快要做寡妇了,望见霁王仿佛满腔雄韬伟略一般郑重其事地又去看沙盘,自觉地退了出来,领着张信之、杨念之几个回到院子里,一边叫人去书生们那边打听,一边叫柔敷、雀舌几个将带来的纸墨笔砚统统拿出来,待听书生们说甘从汝与秦天佑带着人走了,便又心不在焉地拿着笔在纸上写大字,留着给她还不知在哪里的学生们临摹。
一晚上张信之等也没兴致说话,第二日,夏芳菲有些萎靡地起来,带着人去收拾霁王府的空院子,瞧见霁王善解人意地在院子门上悬挂了书院二字的简陋匾额,先叫人感谢了霁王一回,又细心地在领着人择了个好位置在王府墙壁上开了一道侧门,再弄了些桌椅摆在学堂中。
万事俱备,只欠学生了。
夏芳菲先请了霁王府的人去周遭游说,偏霁王的名声不似霁王自己想的那么好——只为了蝴蝶一样,周遭的百姓就怨声载道;随后叫柔敷、稼兰亲自去路上揽人,偏招来的人中,女子、小儿不多,好色之人不计其数。
于是学堂挂了一个月牌子,一个上门学习的女子或者小儿也没有。
“四岁就会放牛了,这么个劳力,谁肯耗了钱叫他来读书?”张信之感叹道。
夏芳菲听了,不禁想起甘从汝早先说过的那一席话,心道全叫那狗说对了,只是对着空荡荡的学堂,心里不是滋味——除了刺绣、琴棋书画,她就只剩下从廖四娘那边学来的拍小人了,难道不教人读书,要教人拍小人?
“要不,七娘教我们吧。”柔敷看夏芳菲的模样十分可怜,主动开口道。
夏芳菲点了点头,忽地听人说县丞回来,忙向外看去,须臾,又转过头来,叫张信之、杨念之几个都坐好,“不用管他,咱们读咱们的书。”
张信之、杨念之两个忍不住伸长脖子,可等了半日,也没等来人,反而是霁王府侧门上的家丁来回说:“门上来了一群想跟夏娘子读书的女人、孩子。”
“来了一群?”夏芳菲诧异地道,虽讶异怎忽地来了一群,却兴奋地撵张信之、杨念之从座位上站起来,给来人让位。
待果然瞅见七八个十五六岁女子、三四个七八岁男孩期期艾艾地进来,夏芳菲扫见那女子中,有两个竟是赤着脚,登时明白为何没人肯来读书,心道这次却是她不知民间疾苦了,先还兴奋,此时却笑不起来了,听众人喊一声夫子,便道:“每日早上读书,下午,我教你们做针线挣钱。”
那女子并小儿木讷地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依着夏芳菲的话坐下。
“这人,都哪里来的?”夏芳菲将学堂里的规矩说了一说,约定明日一早过来读书,就放了众人走,等人走了,便匆匆问张信之。
张信之道:“县丞回来听说竟然有人敢不来七娘的学堂里上课,当即带着兵去各家里抓人去了。”
“那贱、人。”夏芳菲嘴角浮出一抹笑,立时就向她院子去,一路上只见霁王府里处处都是壮汉,被人喊了一路刺史千金回到小院里,进了屋子,就听屋子里鼾声如雷,推门进去,瞧见甘从汝满脸风尘、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身上的铠甲也不曾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