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太荒唐了……
夏芳菲在心中一叹,掩着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咳嗽一声。
“拦着他,芳菲,那日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游氏道。
“嫂子这是什么话?身为女子,首要的就是贞洁,容貌才学还在其次。她……哎,我恨不得没生过她,叫她如今这样给我丢人现眼。”骆氏忍不住看了夏芳菲一眼,只一眼,她就认定自己给骆得计下的药还远远不够。
“姑姑、母亲……”骆得意到底硬闯了进来,身上那件合体剪裁的苍色圆领衫进来时,领口被阻拦他的丫头扯开,硬朗的眉眼担忧地望向穿着玄青衣裳的瘦小背影,仿佛那背影已经被那暗沉的颜色压垮。
“大哥。”骆得仁也窜了进来,伸手扯住骆得意的衣袖,看似是拦着骆得意,一双眼睛却在寻觅夏芳菲窈窕可人的身影,寻了半日,才看向那玄青背影,待那背影一回头,先咬了舌头,心道:活见鬼了,竟瘦得面无二两肉,枉费他还心心念念。
“姑母,那日的事,实在怨不得芳菲。”骆得意着急,可那日的事要怪,只能怪骆得计、敏郡王。这两个人,偏他哪一个都不能提起。
廖四娘不知何时进来,老实地在她母亲身边坐下,紧咬着唇儿,不知在想什么。
“那日的事?那日,到底有什么事?我睡了一觉,糊涂了,还请大表哥说个明白,叫我仔细回想回想。”夏芳菲已经破釜沉舟了,夏刺史古板严苛、骆氏自尊自重,孤立无援下,她不得不豁出去。
“芳菲……”骆得意怔住,夏芳菲就站在那边,瘦小的仿佛一只雏鸟,他只手就能将她握在掌心里,可,她那双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他今日不是来救她,而是将她推入火坑,“舅母,侄子愿意……”
“大郎,你喝醉了吧?”游氏赶紧打断骆得意。
骆得意登时住了口,千言万语噎在嗓子里,被游氏一瞪,一句都挤不出来。
骆氏在心里失望地一叹,骆得意虽有两分真心,可这两分到底不够。
“呵,我自己不记得了,难道,还没人告诉我一声,那日到底怎么了?”夏芳菲转过头来。
她为何自揭伤疤?骆得意困惑了,他比夏芳菲年长上三四岁,昔日去平衍州给骆氏送礼时,撞见了正描画纸鸢的夏芳菲,便生出一股痴念。奈何那时,骆氏一心叫夏芳菲进宫,他的痴念,不过是痴心妄想,提也不能提,可如今夏芳菲从云端坠落下来……
“芳菲,你若想忘了,那就忘了吧。瞧你瘦的。”骆得计一句话没说完,便红了眼眶,“你来负荆请罪,不知,请的是什么罪?不管是什么,求姑妈看在我的面上,绕过芳菲吧。”人跪在骆氏跟前,怜悯地频频回头看夏芳菲。
“好孩子,咱不搭理她。”骆氏搂住骆得计,又举起酒杯对一众夫人们道:“诸位,这是府里上年酿的菊花酒,请。”
“请。”廖夫人等诧异骆氏这么狠心,虽诧异,但终归事不关己,只暗暗腹诽夏芳菲果然脸皮厚,竟然自己个问了。
“得计那日随着我过去,也不曾看见吗?”夏芳菲问。
骆得计一怔,“芳菲,过去的事何必再提,徒增烦恼。旁人不知,我却知道你心存悔恨,只要你悔了,不管旁人怎么说,我总站在你这边。”
“可是,得计,芳菲就罢了,你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又是要进宫的人。有道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若见到了什么淫、猥之事,看见了敏郡王的身子……”夏芳菲眉尖微蹙,觉察到裙摆被人扯动,低头,却见那日的罪魁祸首雪球滚到她身边、张牙舞爪地扯弄她的裙摆,“罢了,若你果然看见了,进宫前,倒是叫舅母省下了最后一次教诲。”
柔敷咋舌,总算明白夏芳菲不是服软,而是决心跟骆得计鱼死网破。
雀舌不解,一头黄毛微微晃动。
廖四娘并一干妇人,却知那最后一次教诲,必定是传授床笫之事。
廖夫人拿着帕子遮着嘴角,暗中给其他妇人递眼色,不过是赶着来巴结骆家,竟然撞上了一场好戏。也不知道,骆得计待字闺中,却有幸把敏郡王看了个遍,到底算是清白呢,还是不清白呢?为表清白,最起码,该挖掉双眼吧?
骆氏惊喜,却喜怒不形于色,见夏芳菲硬邦邦地站着不似早先那般时时看她,心内不免有些悲凉,当即雷霆大怒道:“七娘,你自甘下贱就罢了,莫往计娘身上扯!”
“妹妹,芳菲是心里难受,才说出这些话。”游氏着急了,可有些话须得骆得计自己说,才叫人信服。
“姑姑。”骆得计赶紧抱住骆氏,因被夏芳菲的话激得说不出话来,只连声喊“姑姑”。那日之后,为斩断夏芳菲的退路,她确实遮遮掩掩,暗示他人夏芳菲已非完璧之身——若早知夏芳菲会一病几个月,病好后,又是这副鬼样子,她才不费那个劲。要怪都怪康平公主最后留下的话,是“请你们赏芍药”,不是“请你”。待要说夏芳菲被拉进了康平公主的石榴绫屏风内,是以她不曾看见什么,又觑了眼骆氏、廖四娘,心知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