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微笑多年未见，在田宁的童年更是难得一见。儿时的田宁看见父亲的一个笑比自己得了双百都高兴。
不出田庆柱所料，田宁转身要走。父亲没给高兴任何反应时间，扑通一声跪在门口拦住去路：“宁，你别走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和你撒谎。这好歹也是你的家呀！”
被撇在一旁没人管的高兴蒙圈了，怎么也想不明白老丈人第一次见自己缘何行此大礼。在徘徊于是给妻子擦眼泪还是扶起跪在地上的老丈人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高兴你不用管他，他应该跪在那。”高兴一听更蒙了，田宁在我心中地位虽高，在家看来也挺高，但再高也不能让父亲给自己下跪呀。听了田宁的呵斥他不敢再去扶，但也不能受此大礼，他躲在了田庆柱左手边，不让老丈人正对着自己，田宁侧身躲到她父亲右手边，“不用跪我，这个大礼就当还给我妈妈吧。”
田宁身后是被放大的结婚照，照片中的女人应该就是田宁妈妈了，相片是彩色的，说明田宁妈妈还在人世。可是这个从不被提起的妈妈人在哪呢？改嫁了？要是改嫁的话为什么田宁不愿意提起，而且从来没去看望，他妈妈为什么又不来参加自己女儿的婚礼呢？田宁从来不回家，我和他第一次一起回家，他爸就跪在这求女儿不要走，这都是为什么？完了，高兴快要被自己想到的问题把脑袋憋爆炸了。他恨不得把跪在那的田庆柱绑在柱子上拷打，让其一一老实交待。可他现在跪在那里，五十多岁的男人，经历岁月磨砺的战士，现在看起来楚楚可怜。
“凤樱啊，我错了！孩子回来了，你也回来吧！”看来田宁她妈叫凤樱。田庆柱掉了两地眼泪，冲着相片哭道。
“她不会回来了，不要再想打扰她。说你的错，向我妈承认你的错吧。”田宁头都没抬地对她爸爸说道。
“当年我不该天天喝酒，夜夜喝酒！不该喝酒就打你！”高兴明白了一部分，要爆炸的脑袋终于得到舒缓。
“只有这些吗？只有这些的话我妈会走吗？你详细地说吧，当着我妈的面，当着我老公的面，你把你当年怎么对待我妈的都说说。”田宁的红嘴唇被白牙咬得发紫，恨恨地道。
“我，我……”田庆柱吱唔着，看了眼高兴后又看了眼田宁，意思可能是这还有人呢。
田宁明白他的意思，“高兴是我老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你不说算了，正好我也不想听，高兴咱俩走。”
“别走了，宁。我说，我说。”
“凤樱，当初我不该把你锁在屋里，不该用啤酒瓶子砸你，不该拿皮带抽你，不该薅你头发往地上创，不该……”
高兴一听，心想老丈人当年真是战士啊，这是练过呀。十八般家暴武器几乎羊羊精通了。听得他胆战心惊，耳边仿佛回荡着撕心裂肺地呼喊。这水泥地上是流了多少眼泪，混在淌了一地的酒里。
“别说了！我不想听，我也不想看见你。”田宁疯了似的喊道。高兴想女人真是善变啊，刚才还让她爸爸说呢，明明是她让说的，现在又不想听了。
“高兴咱俩走，我不会再回来的。”田宁说着拉起高兴就要往外走，高兴并没有跟她走的意思，站在原地不动，田宁没拉动他。田宁刚想问高兴的时候，田庆柱说话了：“宁，自从你和你妈走后，我改了。你俩走之后，我滴酒未沾，你看我把咱家收拾的，我天天盼着你和你妈回来。把家收拾的这么利整，就是让咱家看起来像个家样，你别走了，以前是我不好，我现在真的彻底改了。当初我对不起你和你妈，我还能有几十年，我就守在这个家里，每天都等你和你妈回来。”
高兴见老丈人还跪在那，便走过去扶他起来：“爸，您起来说吧，田宁不能走了。我俩这次回来就是看您的。”这个“爸”字高兴也是犹豫了好久。
“你起来说吧。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不用跟我说这些。”田宁低头擦着泪，说道。
“你上初中时的书包，你的衣服，都在你的柜子里，都被我叠得利利整整的。你看。”田庆柱说着打开墙角的柜子，柜子上因为他那次喝酒打碎的玻璃已经被还上完整的了。
这个书包田宁还记得，是她上初一时，难得的几天，爸爸不是醉的。也不知道哪来的钱，给她买的书包，足足让她高兴了一个月。往事历历在目，那个不喝酒时偶尔问田宁最近学习怎么样的爸爸，那个喝酒之后每天看不见人影，看见了也是在打妈妈的爸爸，现在正站在柜子旁。记忆中及其少见的笑容，现在正努力地挂在那个泪痕没干的脸上。衣服板正至极，所有褶子都转移到了脸上，短发中已明显一半变白，还露出已经秃了的头顶。
“吃饭吧，这饭都凉了。我都饿半天了。”高兴打着圆场道。
“对、对，吃饭吧。宁，尝尝我的手艺，这些年我做菜给自己吃，也是为了你有一天回来能吃到我做的菜。”田庆柱给每人各盛了一碗饭，摆到桌子上。
高兴见田宁坐在那不动，便把她抱到炕沿中间，把饭桌挪到她面前。田庆柱把盛好的饭放到她面前，“吃吧，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