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姐姐。”亓官寒澈微微垂眼,三分怀念七分感伤,“娴姐姐本是要下嫁当时的一名将军,却不料成婚前日她却与一贫苦书生私奔。那时无论皇族还是将军府都没了颜面,便瞒下此事,谎称娴姐姐暴毙而亡。后来娴姐姐与那书生有了一个儿子,便是旻煦。”
“那个书生就是邱丞相?”亓官犹歌问。
亓官寒澈点了点头,“那时邱相还未入朝为官,只是一介平民。娴姐姐与他私奔之后日子过得极为贫苦,身子也渐渐病弱,临盆之时便难产而死。”
亓官犹歌浑身一僵,“竟是如此……难道娴姐姐病弱之时皇姑母也没有援手么?”
“娴姐姐私奔之后皇姑母自然是派人找过娴姐姐和邱相,但娴姐姐执意要同邱相在一起,又说自己已怀有身孕。皇姑母一怒之下,便当自己唯一的女儿是真的死了。”亓官寒澈看着茶杯里的倒影,一脸凄然,真不像他。
亓官犹歌也没料到那般和善的皇姑母当初竟如此狠心。
“娴姐姐过世不久,邱相却中了进士,先是做了县官,又凭一己之力一步一步升到了如今的地位。”亓官寒澈接着道,“直到多年前的筵席之上,皇姑母认出了他便是当初与娴姐姐私奔之人,才得知娴姐姐早已过世,只留下一名四岁的幼子,其他书友正在看:。父皇知晓之后,便让邱相带着旻煦进宫。”
亓官犹歌“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我还记得当时父皇问了旻煦一句话。”亓官寒澈淡淡一笑。
“什么?”亓官犹歌眨了眨眼。
“父皇问他喜不喜欢兔子。”亓官寒澈想起那时候脸蛋像个小团子似的邱旻煦,心上的阴霾也扫去了些,“旻煦答‘喜欢’,父皇又指着旻煦正在吃的沙锅竹笋兔问:‘既然喜欢,又为何要食兔肉?’”
亓官犹歌嘴角抽了抽,父皇怎么和才四岁的小孩子较劲?
“你猜怎么着?”亓官寒泫嘴角微挑。
“嗯……要是我估计就吃不下去了吧。”亓官犹歌耸了耸肩。
亓官寒澈含笑摇头,“旻煦竟反问父皇,‘陛下可关怀手足兄弟?’”
亓官犹歌一怔。
亓官寒澈看了看他,笑道:“那时父皇也是这个神情。”
“父皇竟给个小孩子摆了一道。”亓官犹歌也不知该不该笑了。
先皇是否关怀手足兄弟?对里对外都只能答“是”。可皇帝只能有一个,便是先皇与兄弟如何手足情深,到最后都只能为了皇位骨肉相残——只因如此,他才能在这偌大的皇宫中存活下来。
邱旻煦是否喜欢兔子?他自然喜欢。但只要将皇帝的问题换个说法便简单得多:喜欢的东西与喂饱肚子哪一个更重要?他自然得选后者——只因如此,他才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存活下来。
“没想到邱旻煦那么早慧。”亓官犹歌感叹一声。
“父皇也这么觉得,”亓官寒澈又点头,“再加上娴姐姐早死,父皇与皇姑母心中有愧,都想将旻煦纳回宗籍以作补偿。但当初那位将军仍在为国效力,若明目张胆承认旻煦的身份便是戳他的痛处。于是父皇便将旻煦寄于一外亲的名下,再收养他为三皇子。”
“这样也行?”亓官犹歌挑眉,其实皇帝根本就是看中了邱旻煦百伶百俐慧心妙舌吧?
“我亓官氏血脉稀薄,若皇帝没有亲子,便会收养外亲的子嗣。”亓官寒澈解释道。
“那他现在怎么又回邱丞相府了?”亓官犹歌想着既然是未封王的皇子,那自然是得养在皇宫里吧?
“旻煦呆了三个月便说宫里穷极无聊,要回邱府去。”亓官寒澈扯了扯嘴角。
“这么任性?”亓官犹歌哭笑不得。
“不是任性,”亓官寒澈深深地望向亓官犹歌的眼底,“是为了活下去。”
亓官犹歌喉中哽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笑。
“父皇对外封了口,但知晓内情的人都明白,那个三皇子的位子还一直给旻煦留着。”亓官寒澈喝了一口茶,“邱相明面里是两不相帮,其实暗中扶持着‘三皇子’。”
亓官犹歌浑身一震,“那旻煦岂不是……”
“放心,”亓官寒澈对着他笑了笑,“若非不得已,邱相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卷入皇权之争。”
“这样……”亓官犹歌松了一口气,心中却还是存了一份芥蒂,那么个绝顶聪明的对手,还是得有些压制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