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珏不看别处,他缱绻的目光只落在何梦锦一人身上,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神色里的紧张是从未有过的。
无视屋子里其他的人,他微微倾身,想要去探何梦锦的脉搏,抬起的手却在那中年掌柜的退到门边时候顿住了。
旋即,他释然的一笑。
这一笑,如同烂漫春日里开的最妖娆桃花,占尽春色。
而接着,起初伏在案几上“昏迷”的何梦锦也睁开了双眼,那双如秋水潋滟的眸子里,清澈明亮如许,哪里有半点中了迷药的迹象。
贺兰珏那一抹惊心动魄的笑容也映入了她的眼底,耀的她有些花了眼,险些真的晕了过去。
何梦锦赶忙移开目光,动了动刚才假装昏迷趴的有些僵硬的手,然后坐直身子,向身前不远处尚未从诧异中反应过来的冷香以及门口准备夺路而逃的掌柜的。
实际上,他的身份是北齐御林军副指挥使,赵忠杰。
明知道踏入北齐如同深入虎穴,何梦锦断然不会那般大意,将所有沿途的事宜都交付给她并不熟悉的,北齐土生土长的听月,孤松。
他们是北齐人,于北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她此来齐都,要面对的是北齐的皇权,对手之强大,手下人被人拿捏住软肋的可能性如此之大,让她不得不多做提防。
所以,她私下里另外了遣有茗记的高手在保护,同听月,孤松他们是两拨人,而自从靖军解散,唐铮留下的十一卫,小五他们说什么也不肯离她而去,誓要继承他们主人的心愿。护她终老。
何梦锦推辞不过,便也由着他们,此番来北齐。他们亦是乔装在暗中保护。
因此,何梦锦心亦放宽了不少。
在进这酒楼。看到里间的第一眼,她就有所警觉,这时候,正是吃饭的时间段,按道理,在齐都这样繁华的大都市,而且又是黄金地段。吃饭的客人来来往往应该很多,很热闹才对,但纵观整座酒楼,吃饭的倒是不少。但发出声音的却很少,客人们都很有礼貌很有默契甚至有些紧张的在用着饭。
而出来迎接她的掌柜的,虽然礼仪得当且招呼她的言语间没有什么差错,但因为在前来北齐之前何梦锦做足了功课,茗记巨大的情报网收罗来的北齐权贵们乃至朝中重要大臣的信息她都了解了不少。
而这位掌柜的。正和她看到的北齐御林军副指挥使赵忠杰一样的长相,不过是换了身行头与气场。
所以,在进到里间,看到掌柜的要将北齐的局势解释给她听,她才会自动找了座位坐下来。那位置也不是随便来的,是她选的,面朝着北面的窗户,正好能给对面潜藏着的小五他们比个手势,发出一旦情况不对,就能有所行动的信号。
那盏不小心被洒了的茶水当然也不是因为真的不小心,因为不确定这茶里是否下了药,药效如何,所以何梦锦才会故意将之洒在了袖摆上。
说起来这袖摆,还要得益与贺兰珏和司徒静。
犹记得那次同贺兰珏去往昌邑王府,某人因为事先算计好她会报复一般,将牛皮料子缝在了袖摆里面无惧她小心眼的惩罚报复,而她后来联系到司徒静姑娘炼制的可以测毒的药粉,便将之也洒在了自己袖摆上。
若有毒,袖摆便会变成黑色,而毒越深,颜色越深,遇到迷药一类无毒但能致人昏迷的药物则会变成淡蓝色。
她借故茶水烫到了袖摆上,用另外一只手去揩,也是为了遮住赵忠杰的视线,防止他发现自己袖摆上变色的乾坤。
见袖摆变成了淡蓝色,她心底就已经忍不住升一缕笑意。
还有什么比将计就计更能探听到对方的行动和来头更有效呢。
于是乎,便有了上面这一出她被迷晕的戏码。
但显然贺兰珏事先并不知道,何梦锦眼底的余光瞥向他,只看到他一向翩然出尘的衣摆上沾满了灰尘与污垢。
一路风尘,再没有别的更合理的解释。
这样看着,何梦锦的心就已经似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
这时候,门口反应过来的赵忠杰冷哼一声,狠狠道:“不愧是建安公主,”他目光扫过何梦锦,再转身看向屋外、二楼下面被撂倒的自己的人马,以及此时面色平静看向自己虽然只是身着普通衣物但浑身散发的铁血杀气却是身经百战的人物才有的众人,他咬了咬牙,似是下了什么重要决定,旋即只见他身子一转,却是放弃从门口逃出而拔剑直扑何梦锦。
门外的小五一愣,当即闪身就去捉他,却是慢了一步。
赵忠杰能坐稳北齐御林军副指挥使的位置,身手也不会有多弱,眼看他鱼死网破准备出其不意的刺杀何梦锦,最前面的听月,孤松当下正准备拔剑去拦,却见赵忠杰扑过来的身子未停,握剑的手腕却转了个方向,对着窗口,众人这才看清他起初藏在袖子里准备放出的旗花。
北齐御林军内部联络专用的旗花。
一旦它飞射出去,不出半刻钟,不说这座酒楼,整个这条街都会被御林军围堵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