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一阿哥踏入工部值房,他站在门口向内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君衡。
清瘦的人端坐在桌子后面,被桌上的书籍遮掉了大半个身子,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图纸,拿着把洋人尺比划个不停,他的脸微垂,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睛,神情很是认真。
此时值房内就剩下那一人,其余的官员要么忙着别的事,要么不在跟前,十一阿哥毫无顾忌地打量那个人,从眉眼看到嘴唇,细致地仿佛在校对文字。
那张脸是他上辈子熟悉到极致的,可此时他却好似第一次认识般,仔仔细细观察着。
十一阿哥悄然靠近那张桌子,越过桌上垒起的书籍,他看到那双随意压住图纸边角的手,骨节匀称、手指修长,肤色白皙如玉,是双典型的文人手,但和上辈子的他不同,这辈子的这双手射箭神准、握缰自如,压根不像是文人所有的。
君衡知道有人靠近了,但这里平日来往的官员多,他也不怎么在意,只仔细看着地图,想着怎么才能提高射击的精准度,许是有些口干,他清了清嗓子。
十一阿哥见他如此,下意识地端起一盏茶递过去。
君衡敏锐地发现有人递茶,便伸手接了过来,同时开口道:“多谢!”
十一阿哥愣住了,看这情景他就知道,这句“多谢”平日说顺口了,同为皇子阿哥,他却意识到君衡与他们完全不同,至少其他阿哥不会在这种时候说“多谢”,这大清所有人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奴才,他们根本无需为此道谢。
君衡回忆着现代大炮的样子,忽然灵光一闪,有了想法。他随手将茶盏放到一边,提笔蘸墨,拉了张纸画起草图,片刻间就绘出个三角架来。
“这是什么?”十一阿哥越看越不明白,等他画完了便问。
君衡一惊,偏头就见一个俊美雍容的少年站在旁边,不是胤禛是谁?他放下笔,任由旁边人拿起那草图细看,眸光几经变幻,褪去惯常的漠然和冷寂,连同周身的气息都柔软了几分:“是个较射架,我想把它安在大炮上,看能不能提高精准度。”
“较射架?”十一阿哥放下草图,表情虽无变化,可明显没弄懂,“过几天休沐,有何安排?”
君衡有些意外,反问道:“不是说好了教你和十三学功夫吗?莫非有旁的事?”
十一阿哥眼底掠过一瞬的尴尬,他昨天察觉到那份心思后,反反复复想了一宿,压根没合眼,今天就迫不及待想来见这人,其他书友正在看:。不曾意识到就罢了,可一旦意识到了,他便不会否认或者逃避,堂堂雍正帝,可不是个连承认都不敢的懦夫!
“不是,只是想出去转转。”十一阿哥仿若无事道。
君衡听此暗叹一声,胤禛掩饰情绪的功夫可谓是登峰造及,他虽看不出胤禛的具体情绪,但大略可知此时此刻那心绪不若往常平静,念及此他卷起图纸问:“心情不好?想喝酒还是想骑马?”
十一阿哥唇角微勾,以前不注意也就罢了,如今他才发现,这几年他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君衡都能第一时间察觉,虽不询问却始终陪在左右,用尽方法使他心情好转。
“嗯……只是想出去走走。”十一阿哥敛去表情,淡淡答了这么一句,话说的模棱两可,可听在他人耳中偏又惹人挂心。
君衡目露忧心,丝毫未曾发觉面前少年与之前的不同,想着回头查查这两天宫里出了什么事,口中却道:“既如此……休沐那天教功夫时便早些结束,我陪你出去走走。”
谁也不曾看到,十一阿哥眼中浮现出得逞的笑意。昨晚他想了许久,也许还无法确定那份喜欢到什么程度,但足以让他想用不是兄弟的身份接近君衡,做皇帝他或许不及皇父,可对人……他却自认比皇父强。
皇父从八岁起就是皇帝,不管是行事习惯还是想法都是以帝王的角度出发,皇父和帝王根本就很难分割,可他不同,他即位时已有四十五岁,大半生处在皇子这个位置,不管是人或者物,想要得到都需要付出,阴谋阳谋也好,耍手段算计也好,他隐忍过、克制过、蛰伏过、努力过,然后才是得偿所愿。
他想要君衡,但却不是如皇父那般,他要的是心,要的是从心到人,完完全全属于他。皇父与君衡的身体交易,他嫉妒、恼恨、不甘,但他知道现在不能急,上辈子为了皇位他能忍那么久、一步步谋划,如今他照样可以!
等得到了君衡的心,他就不信弄不明白那身体交易的原委!
此时的君衡根本不曾料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已化身成了潜伏在暗处的猎豹,正在谋算着如何将他纳入怀抱。
几天后,十一阿哥和十三阿哥在恬郡王府由君衡教导功夫,待晌午过后日头没那么毒了,君衡便宣布提前结束,出门去走走。
“四哥、十一哥,你们去吧,我一个人再练会儿。”十三阿哥不愿浪费时间,在他看来逛街远不如练武来得有趣。
十一阿哥眉梢一挑,在君衡投来询问的目光时,提议道:“让弘晖和瑚图里陪他练吧。”
十三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