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见太医从内间走出来忙问道:“贤主子怎么了?什么邪药?”
“什么邪药?不正是你轩里那些?”说罢便将桌上的茶盏端起来,揭开盖子,反手泼了明月一脸:“贱人才封了充媛,竟还不知足。用这混账物件来固宠,是不是因有了龙种要做皇后才甘心?”明月被那热水浇的吓得一激灵哭道:“臣妾没有,臣妾不敢……”
“人是你身边的,香也是你炉子里的,不是你唆使又是谁?”容景轩望着明月说到。
清风一见,到底心软,忙跪下说:“皇上请息怒,这事充媛未必知情。还请皇上不顾惜充媛,也要想想充媛腹中的皇子呀!”
容景轩到底顾惜皇子,也不想再见明月,便说:“她是哪门子充媛,将明采女关到瑶瑟轩里去。份例、宫人一应同采女!非朕旨意不得出来,皇子诞下马上带走,没得教坏了朕的孩子!”清风见自己好心办坏事再不敢声张,只得泪眼汪汪的看着明月被押送着回到瑶瑟轩。
这时内府局的宫人突然跪下说道:“皇上,明采女不宜守在瑶瑟轩里啊。”
容景轩不耐道:“怎么?”
那宫人继续说:“瑶瑟轩里烧的是寿阳公主梅花香,只怕此时香仍未散去,也不知燃了多久。这香里掺着零陵香与麝香,乃是孕妇大忌。明采女闻了,恐怕于龙种不利啊。”
容景轩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便对清风说:“你主子正不舒服,此事便由你料理了,你另去寻间屋子给她住。”
清风便努力挑了间最齐整的霁月轩让明月住了进去,。明月的位分一下降为采女,采女是只能使两名宫女的,宝珏陪着她自是不消说,但瑶瑟轩旁的宫人们一时竟无人愿意去霁月轩伺候明采女,只有一个唤作小钱子的太监愿意去霁月轩伺候明月。
小钱子原不姓钱,但因为实在太爱钱,宫人们都开玩笑叫他“钱串子”,久了久了大家都叫他小钱子了。小钱子能进来熬着,清风与宝珏都讶异非常,平素只当他是个爱钱的,不想这个时候到愿意一起跟着进来受苦。
清风虽有心相助,却也能力有限。这天气虽是乍暖还寒,夜里却还是冷得很,清风从前不爱用炭,那些宫人便也装聋作哑的仍不给她供炭,偏霁月轩里的地龙远不比瑶瑟轩的暖和。于是宝珏只好先去暖了床,再将自己与小钱的被子都摞在清风身上,到底让明月好过些。有时还让小钱子打量着白天眯一会,宝珏自己白日只仍要忙得像个陀螺似的:取水、烧水、照料明月。
只有每日要用三餐时才将霁月轩院子里的门打开,由宫人送进饭来。开始送来的几顿实在不像,冰凉的菜蔬与石头般的冷饭。后来便由竹华与清风二人亲送,清风第一次来送饭,见清风仍穿着那件带有茶渍的衣裳就红了眼睛:“从前我鬼蒙了心了,竟信了朱钿的挑拨,以为你真是这样的人。你放宽心些,皇上与娘娘都下令去查了,定能还你清白。”
明月见清风对她的情谊依旧,登时便放了心,反手取下自己发间仅插着的唯一华贵些的白玉响铃簪递给清风。清风含泪将簪子推开:“你若是知道我,便知道我不是为这个。”明月牢牢握住她的手又将簪子放到她手里:“那么你若是知道我,便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清风仍不收,直说:“你留着打赏侍卫吧。”明月只浅笑着说:“另有旁的呢。”语毕转身就回到阁子里去了,只留着清风一人站在院门口看着她略消瘦的背影。
明月与宝珏只平时在院子里散步时才做焦灼的样子,在房间里无人看管时便松懈下来。小钱子先时也为明采女暗自愁苦,但见了她二人气定神闲的样子,就知内里必有乾坤,不多时也同她们一同做戏。
在院子里里就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回到房间里,该说说该笑笑,一点也没落下逗明月笑的差事。宝珏与明月见他这样快就能领悟,不由对他高看一眼,觉得以往倒未发现他可堪重用。
主仆三人也在霁月轩呆了有几日了,偏那香丸的事总未查清。饶是明月与宝珏一开始气定神闲,此时也不由暗暗的着了慌。
瑶瑟轩那天发生的闹剧早已传遍阖宫上下,霁月轩外的宫嫔宫人们也只笑叹说到底是宫女出身,根基太浅,得宠失宠不过在陛下的一念之间。此时恐怕只为让她诞下皇子,才留明采女一命的。
好容易又熬了几日,眼见着都快要到明月临盆的日子了,才有宫人到霁月轩通传,说容景轩命明采女去鸳鸾殿。
霁月轩内没有几件衣服,明月也不宜穿那件带着茶渍的衣裳,便另挑了一件颇素的素绒绣花袄,发间也不过别着一只老银簪子便去面圣了。去时宝珏因被视为明采女的心腹,也被一同带了过去。
一去鸳鸾殿发现不仅皇上与贤妃在,就连皇后也端坐在上首。下面跪着的正是朱钿,看着仿佛哭的眼泪都干涸了,纤纤十指上正有血迹,想来已经用过刑了。
皇上脸上早已无当日的盛怒,想来他盛怒之后静下来一想,也觉事有蹊跷。皇后面上也是颇为和蔼的神情,只有贤妃,仿佛难掩痛心疾首的神情一般,眼神重重地压向明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