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黛玉收拾好了东西,带着孙妈妈鹦哥雪雁几人坐了马车回家。正好贾琏从外面办事回来,指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问守门的道:“那是谁家的?”守门的忙道:“回二爷的话,那是林姑娘的车子,回家去的。”贾琏唔了一声,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随身的小厮,进府去了。
回到自家的院子,就传来大姐儿咯咯的笑声,却是凤姐坐在床上,将大姐儿搂在怀里逗弄。贾琏进了卧房,坐在凤姐身边,拿过拨浪鼓摇着,对凤姐道:“你躺了也有几天了。二太太那边可有什么话过来?”凤姐将孩子递给奶妈,让平儿带了她们出去,悄声对贾琏道:“昨日里二太太被老太太叫去了,跟着的人都被留在了院子里,好一会才出来,脸色很是不好。听说是被老太太禁足了,如今府里的管事媳妇子们都去了大嫂子那里。晚上,二太太的院子里又有些响动,说是二老爷发了脾气,隐约提到林妹妹,二太太房里的灯足足亮了半宿。这事来得突然,我总觉着有些古怪,正想跟你商量呢。”贾琏道:“才刚回来的时候,我看见林妹妹回家去了。”又沉思了片刻:“你先悄悄地使人去打听,对外还是说病着。”凤姐颔首。
佛堂里,黑色的佛珠散落了一地。王夫人坐在蒲团上,面色憔悴,眉头紧锁。昨儿才回了院子,周瑞家的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王夫人想着看过的那份具结书,不由怒从心起,劈手就是一记耳光过去,骂道:“背恩忘主的东西,还敢过来,瞧瞧你们做的好事。”周瑞家的正心中惶急,一下子被打蒙了,不知王夫人为何动怒,好看的小说:。想到躺在炕上昏迷未醒的周瑞,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太太,奴婢家那位回来了。”王夫人怒道:“还有脸回来?我这里可不留这等背主的奴才,且赶紧出府去吧。”
周瑞家的跟在王夫人身边几十年,深知其秉性,若是被她嫌弃,断乎不会留在身边。现在周瑞这般模样,离了这里,就只有死路一条。闻言忙跪行到王夫人脚下,求道:“太太,奴婢不知奴婢家那位做错了什么,只是现在他躺在家里的炕上生死未知。请了后街的大夫过来看,连药方都不肯开,只道准备后事。还求太太发发慈悲,再找个高明的大夫来瞧瞧。即使不看这么几十鞍前马后的苦劳,也要先等奴婢家那位醒过来,好问个明白。”
王夫人发了一通脾气,此刻也冷静了下来,问道:“周瑞是怎么回来的?”周瑞家的忙擦了眼泪,道:“是被街上几个帮闲的抬回来的,说是从马上摔了下来,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有人认出是荣国府的管事,便搭把手送了回来。”王夫人听了,半日不语。周瑞家的俯在地上,不敢动弹。不知过了多久,才听王夫人道:“你先起来,去把那汝窑美人觚旁边的黑匣子拿过来。”周瑞家的赶忙爬起来照做了,王夫人开了匣子,拿出一张贾政的名帖,递给她道:“拿着这个,去东直门外的宝芝堂请王大夫。他们家是太医院供奉,请他去看看周瑞到底怎样了。”周瑞家的擦了泪,千恩万谢地去了。
到了晚间,贾政怒气冲冲地进来,彩霞端上茶来,也被他砸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王夫人见状,让地上收拾碎片的丫鬟和房里服侍的都退了出去。贾政道:“你我夫妻几十年,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黛玉年幼失怙,你不说好生怜惜,居然动了这种不该有心思,支使你的陪房去杀人放火,让我今后如何去见早逝的敏妹妹?”王夫人想着而今周瑞昏迷,赖庄头不知所踪,就凭着那几张纸,还定不了她的罪。便抽了帕子,擦着眼角道:“老爷,这话说得我冤得很。那周瑞是我的陪房不假,但不见得他说的都是真的啊。就是那赖庄头,他是老太太给敏妹妹的陪嫁,我更是见都未见过。焉知不是那些个奴才在底下捣鬼?咱们不能偏听偏信,凡事总要有证据不是?何况那日当着众人的面,黛玉这孩子不是说没有遇上那场大火吗?”
“难道母亲还会诓我不成?还有那两份具结书,也是假的么?”贾政喝道,王夫人哀哀泣道:“我是个什么人,老爷难道还不知道?说不定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今日母亲已是发落了我,为怕她老人家动气伤了身子,我就是再委屈也受着。只是老爷你该相信我啊。”
贾政闻着王夫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想着自贾珠去后,她就吃起了长斋,素日里只在佛堂里念经拜佛,对上对下都是一片和煦,论理不会做出这等事体。但是母亲告诉自己这些话时又言之凿凿,当下有些犹疑起来。贾政是个孝子,又与贾敏感情深厚,不忍黛玉被人欺侮,到底是贾母说的话占了上风,便道:“若是有误会,为何只寻到你头上?且不论这些事是真是假,你先按母亲说的,好好地在佛堂里思过吧。”语气却渐渐缓和,王夫人心中稍安,又听贾政道:“这些日子,我就不歇在你这里了。”说罢,甩袖去了赵姨娘的房里。王夫人看着贾政远去的背影,暗暗咬唇,将手中的佛珠死命地捏着。
如此过了几日,忽听金钏来报:“太太,老太太那边使人来传话,说甄家来人了,现在正在她那里,请您过去一趟。”王夫人停了念经声,道:“哦?府里不是现有大奶奶管着吗?怎么不是她去,巴巴地喊到我这儿来?”金钏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