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憎恨着别人,也憎恨着自己,更是憎恨着这个将他变成这样的世界。
楚逍咬着牙,嘴唇颤抖着,紧闭的眼睑中终于还是渗透出了湿意,将漆黑如鸦羽的眼睫打湿。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留下来,从脸庞上滑下去,在上面留下一道泪痕。
“你想不起一切,对你来说或许更好。我得不到轮回玉玦,拿不回自己的半魂,对你来说也许也更好。但是当我经历了和当初你经历过的一样的感受,恢复了所有记忆,你却已经烟消云散,天地间哪里也寻不到你。我平生从不后悔,那一刻却是我极度后悔,后悔两世自己做过的事。你不可笑,我才是最可笑的人。”
楚逍闻言,嘴里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笑声,这笑声却不欢畅,更像是仇恨,更像带着泣音。
他睁开眼睛:“说这么多,还是想让我相信自己跟你一样可笑?我自以为的背叛,其实是浮云,而你自以为的嫉妒,其实是对着自己,魔尊是不是想让我相信这样可笑的事情?我不承认!也不会相信!你不可能是我师尊,你怎么可能是他?!你跟丹尘子绝对是有阴谋!何必要来骗我?说出来,我成全你们!要我再死多少次?要我怎么死?你们说,说啊!”
他的声音越提越高,情绪越来越歇斯底里,连带着神魂在这个空间中都变得不稳定起来,正是陷入疯狂边缘,随时都要崩溃。
神魂崩溃,他还会不会再醒来,这是两说。
崇云神情微变,但楚逍此刻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他除非能够找到办法令他相信,自己真的是崇云,或许他还能够稳定下来,恢复清醒。
一片混沌之中,崇云微微垂下了眼眸,抬起右掌,掌心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光团。
楚逍的目光被这光芒吸引过去,即使在疯狂边缘也微微凝注。
樊笼。
这是……樊笼,是师尊崇云独创的法术,是他教会他的第一样东西,也是他送自己的第一份礼物。
这樊笼千织,全是由细小剑意组成,其中端坐着人形。
昔年樊笼中只有一个演示剑意的白衣小人,如今却已经至臻化境,容纳了一界在其中。
楚逍的神识被其中的什么吸引着,化作了无数细丝缠绕上去,眼前天门轰然洞开,恍若置身一界,看着樊笼的主人封存入其中的记忆化作烟云影像,在眼前一幕一幕地变幻。
这个世界中的每一处都是曾经的两人。
楚逍站在这些回忆里看着,由另一人的视角里看到了他们所有记忆的回放,从生命中的第一幕开始,是崇云在那一处白家的庭院中见到了自己命定的弟子,那么小,不会说话,又瞎了。楚逍感受着他当时心中泛起的涟漪,看着那白衣剑仙抱过了自己,任由那小小的孩童在身上摸来摸去,有着令旁人难以想象的纵容。
又一阵烟云变幻,他们来到了天仙墓,在其中经历的所有事情,包括他在得到羲和的传承时,崇云在旁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听到了天仙墓主的声音,听到了他的那些话,从他手里得到了一块玉玦。
没错,楚逍在崇云的视角里看到这块青色玉玦,心沉了下去,不错,正是轮回玉玦。
他当年正是在这里得到了它。
后来的一切,就从楚逍在这里获得的一场机缘开始,从带着恢复如初的弟子回到宗门,抱着他在群峰中行走,再到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从幼小的孩童长成少年,到两人之间的情感不知什么时候产生了变化,从崇云的挣扎再到最后的心意相通,甚至还有当初他们的约定。
白衣剑仙承诺过,飞升仙界之后哪怕天上仙人再美,也不看一眼。
而红衣少年则说过,哪怕以后遇见跟你一模一样的人,他也不会爱。
他在天劫之下神魂俱灭,被轮回玉玦强行回溯,在神魂消散的前一刻将之收入其中,飞往了仙界,让崇云的半魂转世成天魔,还有半魂却封印其中,回到了封神冢里。楚逍看着这个少年天魔一步一步地从杀戮中成长起来,渐渐变成了日后的魔尊,从登上权座开始就戴起了面具,把一张脸遮了起来,不以真面目示人。
这五千年中,他活得很枯燥,很乏味,没有目标,也没有野心,更没有情爱。
直到出现了一个神秘人,引他到了仙界,在忘仙楼上第一次见了还是云逍仙君的自己,那种恍若隔世的心动,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点亮。--1213859254oo+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