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换好干净衣服后,大船已停泊至太湖南岸。
众人遂弃船登岸,直往云州城而行。
怎料,一场大雨不期而来,众人均未备雨具,又避无可避,在骤雨急打之下,一个个尽被淋成了“落汤鸡”……
徐恪刚刚换好的一声干净衣服,转眼也都被淋了个湿透。
唯有钦差李秋,一个大斗笠始终不离头顶,在暴雨倾盆之下,总算是有了一件可护住头脸的雨具。
江南夏夜,湖边急雨,忽然而来,忽然而去,只不到一刻,大雨又歇。
众人均拍打着衣衫上的雨水,取出汗巾擦去额头与发梢边的水迹,心下不胜懊恼,唯有舒恨天,却指着浑身湿透的徐恪,不禁哈哈大笑。
“无病老弟,早知如此,你那一身干净衣服,还不如不换啊!”
徐恪却看着李秋,见他从容不迫地理了理鬓边的发丝,脚下依然不疾不徐地赶路,自始至终并无半分懊恼与烦躁之状,心中愈发地对这位钦差大人感到好奇。
直至此刻,这位钦差大人依旧是以头巾包脸,徐恪仍未见识到他“庐山真颜”……
太湖南岸距云州城不过十余里路程,众人脚下加紧,只行了两刻,就已到了云州城北门之下。
管塘叫开城门,命人知会云州知府张鹤龄,今夜钦差一行要寄宿于云州府衙之内。
待众人来到府衙门前,已是子时将尽时分,张鹤龄见钦差仪仗到此,忙亲率手下妥为安排。那云州府衙不比苏州,内堂甚是局促,好在今夜钦差随从不多,总算安排停当。
匆匆一夜便又过去,徐恪次晨醒来,听得管塘所言,说钦差大人打算吃过午饭后再往杭州城进发,于是便叫醒了舒恨天,让他陪着自己逛一逛云州城。
徐恪与舒恨天离开云州府衙之后,管塘便找来张鹤龄商量,他先是将昨夜钦差所乘之大船险遭水匪凿沉一事,约略说与张鹤龄听了,随后便问张知府道,此处可有什么厉害的水匪?
张鹤龄寻思了半天,却道此地并无什么厉害水匪,便只是有一个“太湖帮”,向来做的是水上的买卖,只不过,那帮主看着却是个老实人,这么多年从未听他们干过什么抢劫杀人的勾当。
管塘便让张知府派人,去将那太湖帮帮主速速唤来府衙之内。
太湖帮帮主名叫潘明方,年纪已五十开外,身材略胖,手上功夫虽一般,但胜在人缘好,交游也广,这么多年来依托太湖水路之便,确是赚取了不少银子,此人深知要想在江湖中立足,靠的却是官府鼎力支持,是以多年来除了在江湖中广结人缘外,尤为看重与当地官府间往来,与云州知府张鹤龄私交也一直不错。
那潘明方闻听张知府紧急派人传唤,心中不免嘀咕,待他进了云州府衙大堂,忽见一班衙役站立两旁,高声呼喝着“威武”二字,心下更是“突突”乱跳……
潘明方经营太湖帮已有数十年,无论是哪一任知府都与他混得私交甚好,平常几乎能称兄道弟,可是如今日一般,一上来就开了大堂,两旁衙役分阶站立,对他如审犯人一般大喊堂威,已算是头一遭。
只见府衙大堂内,居中而坐着一位身形魁梧的壮汉,那壮汉虽仅着一身青色布衣,然却坐在知府的太师椅上,至于那云州知府张鹤龄,反倒是旁坐相陪。
只听“啪!”地一声,那青衣壮汉一拍案上的惊堂木,一双虎目直直盯着自己,沉声问道
: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在……在下……潘明方,忝为云州太湖帮……帮主。”潘明方望了望坐在旁边的张鹤龄,满面疑惑之色。
青衣壮汉又是一拍惊堂木,森然喝道:
“尔乃区区一介草民,见了本官,缘何不跪?!”
这时,旁边的张鹤龄终于开口道:
“这位乃是青衣卫北安平司百户,管大人,管大人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问你。”
那潘明方听得“青衣卫”之名,心中立时如百鼓齐发,惶惧莫名,又听对方乃是北安平司百户,那北安平司辖下之诏狱,天下人无不知晓,是一个有进无出的恐怖之地,听闻里面的种种酷刑,就连阴鬼见了,都要避让三分。他顿时双膝一软,朝管塘俯身跪倒,口中恭敬回道:
“草民潘明方,叩见青衣卫管大人!”
管塘神色不改,依旧是森然问道:
“本官且问你,你昨夜亥时至今晨丑时,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
“昨夜亥时至今晨丑时?我……我就在家中睡觉呀。”潘明方虽心中慌乱,可说话时却是脱口而出。
“可有人证?”
“草民家中的婢女、仆从、管家……还有草民的三……三夫人,都可作证呀!”
管塘见那潘明方神色间不似作伪,遂点了点头,又问道:
“你太湖帮中,水性好的人有多少?”
“水性好的人……”潘明方不知管塘何意,只得老实答道:“大约有四十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