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对?”
沉淮眼色郁郁,忽而眉峰一挑,道:“祖父母出不得京城,那便日后再拜二老。沉老爷既然来得巧,就赠他一杯喜酒的体面也无妨。”
“喜、喜酒?”徐远惊得口齿都不伶俐了。
“你去准备准备,今日就提亲。”沉淮又道。
“今、今日?”徐远终于咬到了舌头,疼得面目扭曲。
“嗯,麻利点儿。”沉淮说着就从床上坐起来。
“可、可是,”徐远连忙去搀扶,大着舌头提醒道:“会不会太急了些?老爷这几日就该到了。”
若等沉父到达后,才听闻自己喜当公公,想必十分没有面子,恐怕不妥吧?
“有难处?”沉淮面色不善地看他,“你近来废话愈多,是我的不妥,还是你的?”
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徐远才突然发现沉淮的嘴唇微肿,唇色潋艳,这、这、这明显是——怪不得苏芽方才跑得飞快。
啧啧,主子的日子过得有滋味,自然就该怎样都由他。何况自己也没有顶撞的胆子。
“没,没有难处,是我的错,”徐远迅速收了神色,躬身回话,“四聘五金这些,原都是办好了的,只多不少,三书六礼也赶得上,如今只需加上各式文书,再寻媒婆便可。”
沉淮嗯了一声,手指点了点远处衣架上的衣服:“莫耽搁了,这就回吧。”
徐远和高峻的手脚麻利,其余人的行李又都是昨夜就收拾好了的,于是,当马车在众人先前住过的沉淮私宅门前停下时,天色居然还未大亮。
有仆人大开了宅门,疾步走出,径直迎到苏芽母女跟前,接过包裹:“夫人和小姐回来了!”
却是个生面孔,上回都没见过的。
颜氏被吓了一跳,这是沉淮的私宅,仆人断没有先迎上来伺候自己的道理,甚至还如此尊称,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连忙看向苏芽寻主意。
苏芽眨巴眨巴眼,回头看沉淮,这事儿定是他的安排。
沉淮刚下马车,似是不经清晨的凉意,将身上那件厚厚的披风领口又拢紧了一些,抬眼望向宅门。
垂眸时对上了苏芽的眼神,他眼角儿弯了弯,便拂开徐远的搀扶,走过来。
相距不过数步,苏芽却下意识地迎上去,扶上他的手臂,提醒道:“你还病着,小心点儿,莫逞强。”
沉淮体内的毒已解了,又有她两次疗伤,恢复的速度惊人。可是这厮不是还有个装病避事的盘算吗?方才出漕督府时还是一副病弱不能独行的姿态,现在还没进宅门呢,少了院墙的遮掩,怎能如此肆无忌惮地独立行走?
她紧张四顾,沉淮眼中却笑意更甚,悄声道:“无妨,四下没外人。”他说着便去引颜氏上台阶,“颜姨,到家了,快进去吧。这是纪源,宅子里的新管事,为人处事甚是可靠,您日后有事尽可吩咐他。”
纪源四十余岁,皮黑人瘦,五官却很周正,神色恭谨,看着十分体面。闻言躬身上前,一边带路,一边道:“小的受公子差遣来做事,日后就是夫人和小姐的人了。只是小的前日刚刚赶过来接手,仓促之中定有许多不足,还得待夫人和小姐教训。”
纪源在前方带路,苏芽眼睛便在他背影上打量过,落在脚下后已是心中了然:这人其貌不扬,可一身功夫却不寻常,虽比不上徐远和高峻,相差也未必甚远。
只不知沉淮是从哪里调来的这样熟悉且趁手的人?
她悄悄扯着沉淮的衣袖,以眼色问询,沉淮却坏坏地但笑不语。
苏芽皱了皱鼻尖,心道:不说就不说,我早晚弄清楚。
于是面上从容澹定。
待到两个时辰后,两个簪花带红、胖得各有千秋的媒婆领着十数担披红挂彩的礼箱进了母女住的小院时,苏芽才被吓裂了澹定的面具。
两个媒婆阅人无数,一看就是见惯了场面的,热情地上来自我介绍,一个说是来代沉家提亲的,一个说是代苏家说媒的,叽叽喳喳如行云流水般一唱一和,讲得颜氏耳朵嗡嗡响,半天没搞明白状况:怎地竟来了两个媒婆?
可这事儿苏芽也不明白呀!
直到徐远抹着汗跑过来,把两个媒婆请到外面去暂等着,才见着沉淮神清气爽地进来了。
他已换了身装束,一件宝蓝色嵌银丝藤纹的缂丝锦袍,窄袖口有玉扣收紧,挺拔的身条儿被腰间的玉带一束,那宽肩细腰都不够描述的,只觉得他一双笔直的长腿迈开去,便要将人心给荡一荡。
苏芽看得有点儿发呆,已许久没见过沉淮这般精神的模样,真是好看。
沉淮眼神在她脸上一晃,抿着嘴笑了,转头将颜氏扶到堂上坐稳,接着便如玉山倾倒,向颜氏曲膝拜下。
“颜姨,沉淮今日是要正式向您求娶苏芽。”
颜氏对此其实早已有数,只是没想到他刚回宅子就提亲,因而还有些恍忽不实之感。这会儿更心疼他大病未愈,连忙去搀扶,“哎,你这孩子,怎么弄出这般阵仗呢?将养身子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