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夜晚,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有些夜晚,眼睛一闭一睁,又一睁,还睁,睁了又睁……依旧意难平!
邱念云披衣而起,吩咐点上灯,开始做女红。
丫鬟冰巧惊呆了,随身服侍十几年了,何曾见过这位大小姐如此用功?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绣香包。”
“明日再绣吧,灯下累眼睛。”
“明日要去送给沉翰林的,不能耽误。”
“……”
冰巧觉得麻烦大了,小姐魔怔了。
邱奈成也觉得麻烦大了,老婆女儿都魔怔了。
老夫老妻躺在床上,倒是腻歪依旧,邱夫人听见了邱奈成的心声,气得拎起白胖的肉拳头捶他的胸,“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沉淮那样的人才,谁个看了不惦记?”
这是事实,邱奈成也服气,但是话也太不中听了,他哼哼道:“你也惦记?”
“惦记啊!”邱夫人气道,“我惦记他做女婿!”
她不由地畅想到美好的未来,“若有这么个女婿,我走到哪里不得昂着头?”
“哼,老子还没给你挣到昂头挺胸的底气?”漕督大人不高兴了,翻身背对夫人。
“老爷,”邱夫人娇声唤他,趴起来哄,“你怎地这么不讲人情?女人嫁夫从夫,我的一切荣光都是你给挣的,这我还能不懂?”
邱奈成不说话。
邱夫人接着哄,“只是这可不是女人的攀比,你想一想,你有这么个女婿,能不惹人羡慕?未来官场之上,翁婿相扶,老爷你的雄心壮志都有了帮手。”
邱奈成叹气道:“话是这么说,可我看今日沉淮的表现,是一点点这心思都没有。”
“那是他与云儿不熟,”邱夫人眼珠子一转,索性坐起来,拨亮了床边油灯,回身摆出了畅谈的架势,“老爷我问你啊,有个话本娘子名叫苏芽的,你可识得?脸上有块胎记的那个姑娘,挺伶俐的。”
“你往日也提过几次,说这姑娘说话本子合你心意,前些日子又被曹开河的女儿利用着,我是有些印象,人却是不识得,怎么了?”曹开河无奈,头底下被夫人塞了个枕头,只好陪聊了。
“她是不是也牵扯进这一堆事情里了?”
“多少有点儿,曹青媛跟云儿不对付,有一阵子拿她夹在中间搓磨,清风楼那阵子,这个苏芽自厢房里失踪了,当时沉淮好像正巧也藏身在那里。”
“竟然真有此事吗?沉淮不至于看上她吧?”
“苏芽长得好看吗?”
“好看就行了吗?”邱夫人柳眉倒竖,伸手就开始要掐邱奈成,“你们男人当真就这么看重皮囊?”
“哎幼,我的夫人妳,你这半夜喝得哪门子醋?好看自然是重要的,我一生就你这一个老婆,连个侍妾都没有,自然是因为你长得最美。”
邱夫人破怒为笑,赶紧抚摸男人的胸肉,“这个苏芽长得不错,只是脸上有块大胎记。”
“那估计沉淮看不上……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今日遣人去她家……”
“找她来说话?”
“不是,她家与沉淮的周宅背靠背,云儿回来说,前夜沉淮背着的受伤小厮,侧脸有点儿像她。我遣人过去看看她家里有没有兄弟,又或者有没有女扮男装……”
邱奈成无言。
邱夫人又絮叨几句,将下午的情况约略说了,才问邱奈成,“你怎么不说话?”
“夫人,有一事你需记清楚。”邱奈成坐起了,脸色正经。
“老爷你讲呀。”
“沉淮此人,不是四府三州任意人能比的,轻易不要招惹,也别招惹他身边人。下回像这种捕风捉影的,尤其容易传进他耳朵里的捕风捉影,是绝对不要再做了。”
多年夫妻,邱夫人立刻接收到了其中的严重性,她眼珠子又转,应道:“行,都听老爷的。那你给沉淮的父母写封信吧,或者我找人去他家提一提?”
“你又要做什么?沉淮有圣上的特许,婚姻自主,你找他父母做什么?”
“圣上再怎么特许,他也得有父母赞成,媒妁之言吧?他若没有定亲,咱们怎么就不能先下手了?”
“我看你还是莫要胡闹了。”
“怎么就是胡闹?”邱夫人不依了,“云儿都十七岁了,她又不是苏芽那等有娘无父的,云儿有才有貌,又有我们给备下的十里红妆,处处高人一等,只这年纪再等不得了,若不快觅得佳婿,你都够挨训的了!”
“……依你。”
邱念云绣了一夜,终于在天亮之时做出了一个素锦香包,宝蓝底子绣金线,几片虚竹,迎光清浅。
她揉着熬得通红的眼睛,准备睡个回笼觉,贴身大丫鬟玉洁进来了。
“小姐小姐,你快猜猜我听说了什么?”
“什么?”邱念云打着哈欠,“快说,不然小姐我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