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青石码头,王善保家的站在马车旁,正一脸的不耐烦。
秦贵指着一艘缓缓靠岸,不大不小的货船道:“岳母,该不会是这艘吧?”
“太太不是说给了盘缠?有客船不坐,坐这个?”
话虽如此,可想到邢夫人守财的性子,估摸着这个盘缠给的也不多,于是手搭凉棚往船上看去。
她这边还没等看清,船上的邢忠却早就注意到了这边。
急不可耐的抢到跳板前,也不等老婆孩子,率先下了船。
“陈姐姐!怎么还劳动您来接咱们!”
王善保家的姓陈,又管着邢夫人带进荣府的邢家资产,所以邢忠是毕恭毕敬。
他这边姐姐长姐姐短,王善保家的却一脸的嫌弃。
“舅老爷你远在南面,这亲戚间又不曾走动,现如今太太这头除了我,还有谁能认得你们?”
说着往他身后瞅了瞅,质问道:“不是说叫你带着老婆孩子进京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邢忠忙不迭道:“来了来了!我瞧着姐姐急着下来报信,就在后头!”
说着转身指了指身后。
这个时候背着大包小包的邢妻和邢岫烟,才小心翼翼的踩着跳板,一步步的挪上了码头。
邢家的家资都被邢夫人带入了贾家,故而邢忠一家家道艰难,此次邢夫人虽说邀请他们进京,却不好明说要自家侄女儿为妾,只说有好事等着。
盼了这么些年,终于能够傍身国公府这条大船,邢忠恨不能立即进京。
但邢妻却知道这个小姑子的脾性,加上邢岫烟从旁劝说,虽家当不值几个钱,但丢了未免太过可惜,进京以后总不能全指着姑母接济。
于是,过完年又花了大半月时间变卖了家资,只带着几身轻便的衣物,因邢夫人拢共只给了二十两的盘缠,故而为了节约船资,搭了一艘北上的货船进京。
邢妻看着一身轻松,甩着膀子向自己招手的丈夫,一声不吭,在女儿的搀扶下来到近前。
忍不住抱怨道:“当家的,你也不知道护着些咱们,这人来人往的,岫烟若是被人冲撞了如何是好!”
邢忠悻悻道:“这不是没事吗?”
转而向王善保家的道:“陈姐!那咱们现在就走?姐姐怕是等急了吧!”
说着,就往王善保家的背靠的大车上爬。
王善保家的一把拦住道:“舅老爷跟舅太太还是上后头那辆,这辆车是给表小姐预备的!”
邢忠看了看后面那辆,明显不如这辆华丽宽敞,满心的不情不愿,可看着王善保家的一脸肃穆,只得将眼睛瞟向自家女儿。
邢岫烟朝着王善保家的微微一福道:“这位嬷嬷,哪有让父母坐小车,女儿坐大车的道理,还请……”
王善保家的不留情面道:“这是太太的吩咐!”
接着伸手拎了拎邢岫烟身上的粗布衣服,道:“回头你还要去见老太太,穿这身岂不是丢了太太的颜面,车上已经备好了,你上车就换了!”
她这么一说,邢忠心中那一丝不敢表露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转而催促道:“还是你姑妈想的周到,乖女儿还不快上车。”
邢岫烟迟疑道:“可这车上如何能够……”
王善保家的嗤笑道:“放心吧!这车是特制的,四周的帘子都钉的死死的,上头有个天窗透光,天窗上头还有个顶棚遮挡,车里有光能看得清,外头还看不见里头!”
听了这一连串的解释,邢忠心里美得冒泡,窥一斑而知全豹,既然妹妹为女儿考虑的如此周全,那自然也不会亏待了自己这个亲哥哥。
原本见了王善保家的态度,他还心下忐忑,现在却盘算着背靠国公府的大树,如何吃香的喝辣的。
生怕耽误了时辰,引得邢夫人不快,忙不迭的催促女儿上车。
自己则心甘情愿的爬上后面的小车,临走时不忘抢过女儿身上的包袱,若非当着众人,他甚至都想将女儿头上唯一的镀银钗饰卸下来,也好让妹妹给女儿添置。
等邢家三人坐上车,马车缓缓启程。
不说邢忠如何憧憬以后的美好生活,却说邢岫烟上了车,发觉果然如王善保家的所说,车内不仅光线良好,且宽敞奢华,就连靠坐的垫子都是锦缎、绸布所包。
暗道,怪不得爹爹成日里盼着投靠姑妈。
不过她性子恬雅,秀外慧中,知道这些与自家并无关系,并未被这富丽堂皇迷了心窍,反倒姑妈家越是这样的门第,只怕越是瞧不上自家这样的破落户。
就好像与自己有半师之谊的妙玉一般,看似亲近实则拒人千里。
听闻她不合时宜,离家避难到了京师,也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正想着有的没的,就见王善保家的呼呼的扔来了,白色的交领袄子,枚红色兰花刺绣的对襟褙子,翡翠撒花洋绉裙等几件行头。
要说邢夫人也是下了血本,不过是荣府官中的血本,打着给迎春置办衣裳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