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使者下山讲经那天,老杨很高兴地来拍响了屋门,“使者大人来啦,快走吧,老头子我先占个好位子去!”
周小渡几人随之前往村里的一处祭坛,只见村民们梳洗一新,虔诚地跪于祭坛周围等候,缄口不言,鸦雀无声。一眼望去好几百号人,应是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
周小渡几人藏身于暗处,等了好一阵子,终于等到了所谓的河神使者。
那人身着一件宽大的黑袍,背上背着刀剑,面上戴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周身环绕着烟雾,身姿轻盈,自屋顶树尖上飞掠而来。
使者甫一落地,众村民便齐齐拜了下去,异口同声地呼道:“恭迎使者大人临凡降世——”
祭坛上安放了一桌一椅,盖了桌布,垫了软垫,颇为讲究。
黑袍人缓步走上祭坛,在座椅上坐下,鬼面后一双黑童静静地望着坛下众人,“今日河神大人派我下山,来与诸位传授天书,望诸位信徒牢记于心、勤勉不怠,与我共修长生之道,早日超脱轮回之苦。”
那嗓音沙哑刺耳,男女莫辨,冰冷中隐藏着难以察觉的嘲弄意味。
“谢使者大人——”众村民虔诚呼道。
他们凝神细听,周小渡几人跟着也听了半天,只觉那所谓天书半白不白、半玄不玄,细品之下全是惑众妖言,通篇都在赞颂河神的盖世神威,所宣扬的修仙大道也是吃神药、拜河神、排除异己这种不修道心的邪路。
芝麻听得眉头愈发拧紧,附耳于周小渡,小声评价道:“感觉像是乱改了佛经的歪理邪说。”
似佛非佛的外邪赝品。
讲经之后,这黑袍使者便开始赐药,也就是那些类似五石散的毒药。
只见那使者手上不断变出药包来,手上一掷,便一份份都精准地落到村民的面前。
村民们见怪不怪,千恩万谢地将神药收入怀中,做着吃神药、登极乐的美梦,浑然不知这是致命的毒药。
江思白不禁疑惑道:“这是怎么变出来的?”
周小渡眯了眯眼,冷笑一声,“桌子底下掏出来的,被桌布挡住了。”
江思白为之一惊,“那他这手法也太快了吧?!”
“不然怎么叫神通广大?”周小渡道。
领完了神药,几个皮肤溃烂严重的村民膝行上前,伏身道:“使者大人,我等几人业已将邪气逼出体外,斗胆请使者大人施舍神力,为我等拔出邪根。”
黑袍使者凝视着他们身上溃烂的伤口,似乎在鉴定些什么,半晌后,才点点头,满意地说道:“你们做得很好,唯有勤勉修行,才能早登极乐。”
随后,伸出手来,朝其中一人招招手,“过来吧,我施法为尔等祛除邪气。”
那村民面露欢欣,压抑着激动,膝行到祭坛上,这番动作磨破了他脆弱的膝盖,祭坛的石阶梯上被拖出一道血痕。
灿烂的阳光照在那道血痕上,仿佛某种献祭似的。
那人吃痛之下,愈发欢畅,眼里闪着狂热的光芒,口中不住地念道:“多谢使者大人,多谢河神大人,多谢使者大人……我会好好修行的,永生永世忠诚于河神……”
他膝行至黑袍使者跟前,伏身去亲吻使者的鞋面,而后便是不住地叩拜,磕得头破血流。
黑袍使者垂眸俯视着他,眼神冷澹,犹如一尊无喜无悲的神,与信徒的狂喜形成鲜明对比。
大袖拂动,黑袍使者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纸裁剪的纸人来,贴于那村民的嵴背上,而后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手掌随之咒语不断地在纸人上抚摸,那黑色的大袖游走如笼罩在人身上的乌云。
“出!”黑袍使者一声轻喝,挥袖将那纸人打落到地上,那纸人落地后静了两息,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身,在祭坛上走动起来!好像被注入了灵魂似的!
众村民为这异象所惊,对使者愈发敬畏起来。
黑袍使者不慌不忙,从背后抽出一把长刀来,左手掐诀念咒,右手随后挥刀拍向那纸人。
“啪!”
那纸人被刀刃拍于祭坛上,顿时便不再动弹了,趴伏在地面上,黄色的纸身迅速因出大片血色来,就好像是被拍死了一样。
使者缓声道:“邪灵已除,恭贺你仙途更进、寿数延长,下一位信徒,请上前来。”
“多谢使者大人!多谢使者大人!多谢多谢……”那人已是高兴得语无伦次了。
村民们为之哗然,芝麻也是好奇地轻声问周小渡,道:“这又是怎么做到的?也是障眼法?”
总不能真是仙术吧?
周小渡双手叉于胸前,思忖道:“纸人走路,应该是在纸人的脚底粘了活虫,刀拍纸人时,一并把活虫给拍死了,纸人自然也就动不了了;黄纸出血,多半是用姜黄水浸染的纸,而刀上沾了碱水,遇到姜黄就会变成血一样的颜色……可是这水又从哪里来呢……”
周小渡眼里的江湖术法,在这些乡野村民眼里,却是仙法现世,让他们惊叹又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