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渡扭身急转,避过刺来的剑尖,足尖点地,掠身飘远,那红色的长袍鼓起,如同涌动的烈焰。
她手中漆盒朝旁边抛去,轻喝道:“接住!”
江思白下意识将漆盒接到手中,抬眼再看去时,但见女子将外罩的红袍甩飞出去,露出底下白色的窄袖衫,与此同时,两只素手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已然套上了一对亮白森森的铁手套。
那铁手套以蚕丝铁链打底,上覆铁片,关节可灵活运动,指尖处未封死,但是各自贴了长而尖的铁指甲。
这便是周小渡的武器了。
她长甲一撩,“刺啦——”将垂至鞋面的长裙扯下一截来,长裙已是变得堪堪及膝,显露出底下的白色衬裤。
崔近屿见她做出应战的准备,迤迤然挽了个剑花,“你终于亮兵器了。”
周小渡手指微动,铁甲生寒,“你说的,生死自负,可别反悔。”
所谓因果报应,种什么因,便结什么果,当年她虽未害崔近屿性命,但诓骗他、杀他亲弟却是实打实的,崔近屿想要做个了结,她又何尝不是?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绝不反悔。”他忽地神色一凛,倒转剑柄,抱拳见礼道,“请了。”
周小渡见状一愣。
她习武多年,与人战斗千百遭,却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交锋前,以武礼相待。
这体验不可谓不新鲜,她心头涌起一股奇妙的触动,有那么一瞬,竟有些无措。
但那也仅仅只持续了一瞬,她正容还礼,“请了。”
无论如何,崔近屿不会对她手下留情,她也一样,武者的世界与寻常人不同,刀剑既是爱侣挚友,亦是四伏的毒蛇勐兽,他们爱惜着自己的性命,却又不得不将性命悬于刀尖之上……
正如此刻的这两个人,手里的金刃,要用来破开前路,他们都须勇往直前,所以心无旁骛、不留余地。
周小渡虽然早便感觉得出来,崔近屿已然今非昔比,但当那三尺青锋挟着骇人气劲,直取她的面门,她试探着以铁手相接,却仍是难免心中陡惊。
“锵”的一声,火花四溅。
这崔近屿必是得了一番大机缘,不然以他的资质,不可能在七八年的时间里,便暴涨到眼前的功力。
但这些年岁里,崔近屿经历了什么,都与她无关了,眼下她只有一条路摆在面前,那便是战斗到底。
两人这边正愈斗愈烈,另一头,江少庄主则是默然抱着一张长桉退避到角落,将长桉立起盖住自己,屏息观战,看他们打得几欲排山倒海、石破天惊。
因为家学渊源,江思白是这世间极少数了解崔近屿师承的人,他知晓世子并非如世人所想的那般文武不通,但如今也是第一次直观地意识到,崔近屿真的很能打。
世子不光能打,打起来还很疯,剑光如电,势若疯虎,以不死不休的架势,把这好好的春水阁削得一片狼藉。
偏偏他对面的那个小娘子也意外地能打,铁爪长甲,形同妖魔,面对长兵,悍然无惧,一抓一钩皆凶锐无比。
烁烁寒芒间,两条瘦长的人影飘忽如鬼魅、迅捷如惊雷,观景台上气劲纵横、碎木乱飞,看得江思白和一众暗卫心惊肉跳。
江思白抱着长桉,露出一只眼睛,都囔道:“说好了请我来喝酒赏美的……”
崔世子,果然不靠谱。
寒刃与冷甲缠斗酣战,破风声、金石声不绝于耳……
日影渐斜,暮色蔓延,直至黑夜降临,皓月照得一片水镜空明,这场决斗才步入尾声。
彼时这场战局的两位主角,皆是周身浴血,不复体面从容。
崔近屿以长剑直刺周小渡腰腹,周小渡双手下压,意欲格挡,岂料那副铁手套在这关头竟是不堪重负,于内劲震荡间,骤然崩裂开来!
周小渡恨恨一咬牙,干脆也不躲了,任那剑身没入自己的腰间,而后挺身向前——
那长剑寸寸没入,她顺势逼近对手,左臂作蛇缠状将那长剑锁在自己身上,右臂直送,竖指突刺,指尖裹着真气破入崔近屿的胸膛。
“噗嗤。”
她仰着脸,目光如炬,喘息问道:“服不服?”
崔近屿忍痛道:“我若不服,你待如何?”
“我仅存的内力不多,但若尽数灌入指尖,迸发在你心脏之侧,你活不了,旁边那个小白痴没机会救你。”周小渡阴恻恻地威胁道。
崔近屿抬起左手,拍了拍她压在自己胸膛上的手背,嚣张地笑道:“那你倒是这么干啊!”
周小渡含恨瞪视,“你他娘的出来看个美女,带那么多暗卫干嘛?!”
崔近屿见她怂了,不由得朗声大笑,笑得胸腔震动,鲜血涌出染红了周小渡的手,“本世子不能让他们白拿工钱啊!”
这疯子倒是不知痛似的。
女子嘴唇抿成一条线,不满地将手指搅动起来,血肉黏腻的声响让她有些解气,“你服不服?!”
崔近屿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