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鸦羽般的眼睫轻垂,语气平澹,“取下吧。”
蓝衣少女听命道:“是。”
“没有别的事,就退下吧。”男子挥挥手。
蓝衣少女行了个礼,裙摆微旋,转身退去,却又听得主人唤她,“等等。”
蓝衣少女疑惑地转过身,见主人朝自己招手,顺从地凑上前去。
“低头。”男子让她把头低下。
少女今日梳了个圆形双髻,乌黑油亮,一左一右插了对银凤簪,长串的叶片银穗垂在脑后。
男子将右侧那支银簪抽了出来,往上挪了些许,和左侧那支处于同一高度,再次插进发髻里,“好了,退下吧。”
动作貌似亲昵,但是表情却透出一股嫌弃。
蓝衣少女:“……是,主人。”
刚起身没走两步,又听得男子唤她,“等等。”
蓝衣少女转过身,温声道:“主人,可是还有哪里不齐整?”
男子望着她,笑容温润,“不是,我是想说,三三的名牌,你摘下来后,送到我这里吧,我要留作纪念。”
人可以杀,但纪念还是要留的。
“……是,主人。”
三三……其实她一直觉得,主人每次这么喊,都好像在叫什么猫猫狗狗,不过这么说也没错,他们那些为十步楼卖命的人,没有姓名,没有自由,除了会说话,和狗也没多大区别。
……
周小渡和芝麻在渡口搭了艘船,走水路去往广陵。
水波上行了一日之后,到达某县,那船家便要靠岸了,他们须得下船另搭一艘。
天色见晚,小芝麻又被这船晃得头晕,周小渡索性便带着他在城中客栈歇歇脚。
二人要了一间房,安置了行李后,正是日暮时分,遂下楼点菜吃晚饭。
忽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其间还夹杂着悠扬乐声。
两人坐的位置正好靠窗,芝麻好奇地扒着窗沿探头往外看,只见街道上,行人退避至道路两侧,一队人马正护送一顶轿子,招摇行来。
打头的,是两个边走边抛撒花瓣的美貌少女。紧随其后是四名白衣乐师,分别持笛、二胡、琵琶、鼓,吹竹弹丝,好不热闹。
再往后看,有八名黑衣武士骑着黑色骏马缓步随行,威风凛凛。中间由两名轿夫抬轿,两名轿夫俱是虎背熊腰、气息绵长,将轿子抬得平稳不颠。
队伍后头,还跟着一干仆从婢女,排场颇大。
细看那鎏金红木轿,四面的轿帷都被卷起,可以看见里面坐着个跷二郎腿的青年。那青年神态慵懒,一身大红绣袍,腰系玉带,足上一对描金乌靴,生得剑眉凤眼、面如冠玉。
丝竹声声,各色花瓣在晚风中纷飞,馨香阵阵。
芝麻不由惊叹道:“哇,这就是有钱人的出场方式吗?自带配乐和花瓣雨诶!”
周小渡听他此言,也是起了几分兴趣,“这么浮夸的吗?让我看看,是哪里来的装逼怪……”
她跟着探头望去,看清那红袍青年的面容时,却不由愣了一愣。
周小渡很快便缩了回来,给自己夹了颗花生米,边嚼边说:“舞阳侯府崔世子,大梁数得上名的‘纨绔’……是他的话,那做什么我都不奇怪。”
“你认识他?”芝麻扭头看她。
周小渡埋头吃菜,“以前见过,不熟。”
少年打量着她的神情,“意,看你这副心虚的样子,你是不是得罪过他呀?”
“心虚是没有的。”周小渡向他抛了一记眼刀,“得罪的话,勉勉强强……可能是有一点吧。”
“那我们可要离他远点儿了,你看他身边带了多少人,那拳头比我脸还大……”
周小渡忍俊不禁,“放心,就算面对面撞上了,他都认不出我来。”
“对哦,你会易容术诶。”芝麻道,“那没事了,吃饭吃饭。”
前一个窗口下的客人,也在讨论这崔世子。
“听说了吗?这位京城来的崔世子,为了欣赏本地的美女,明日要在春水阁设下舞台,广邀美人登台献艺,夺魁者赏黄金千两,还有一副前朝名匠徐复亲手打造的‘蝶恋花’作为彩头相赠。”
“蝶恋花?是那副被前朝皇后佩戴过,文人墨客写诗夸赞的头面吗?一整套吗?”那人惊道。
“对啊,一整套,齐齐整整都在,据说就跟新打的一样。啧啧,这副头面流落民间多少年了,没想到,竟然能完好无损地保存至今,也是难得……”那位大哥喝了杯酒,气恼道,“这可是徐复的蝶恋花啊!世间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珍宝,也就崔近屿那个败家子想得出来,随手丢出用以取乐。”
“害,同人不同命,你看我等在这喝酒,荤菜都不敢多点两个,哪比得上人家崔世子……投了个好胎,有个战功赫赫的侯爷爹,什么都不用做,就应有尽有了,蝶恋花在他眼里,估计和普通的首饰没差别。”
“都说虎父无犬子,舞阳侯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