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锦有点好笑。
地动仪什么的,只是一个说词,这丫也不知道从哪儿看过只言片语,就抓着这一点不放,整啥众人皆醉我独醒呢?
他也不想想,就算你说的是对的,你身为一个生员,质疑朝廷,还想上进不?
再者说了,你都知道质问朝廷怕不怕无法收场了……为啥就不想想,若没有个缘故,朝廷为何要这么做?
这就是典型的小事精明大事糊涂。
她便笑道:“别生气了,跟这种自以为聪明的傻子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倒不生气,”霍凌绝道:“但这种人不能不受惩戒,明年江南可还有个七月飞雪呢!这种人多了,明年调度起来便麻烦。所以我在想,他既然执意不搬,能不能让他遭个报应?”
沈昼锦点头:“当然可以,你想要他怎样?断腿还是死?”
霍凌绝想了想:“最好是形貌上可怕些,留口气。”
沈昼锦点了点头:“成。”
她落下地,随手给自己糊了张隐身符,走过去细看了看那个张折桂的面色,然后什么也没干,又飞了上来:“不用了,啥也不用干了,顺其自然就行。”
霍凌绝就懂了,笑着点点头,两人就回去了。
第二天,临近过午,各处简易房便敲锣打鼓的告知,让大家小心,说地动将至。
而震区,也有人骑着快马,飞快的来回奔跑,一边大声叫着:“地动将至!大家小心!离开屋舍,站于空旷处,蹲下抱头!”
因为这里毕竟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不怕高空坠物,反倒是屋子不结实,所以在外头比在屋里安全,蹲下主要是为了怕摇晃摔倒。
留守的寥寥几人,都慌里慌张的出了屋,在空旷的地方等着,听话的蹲下抱头,有的还顶了一个桌子。
只有那位张折桂没有出来。
他一身长袍,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站在窗前,昂着头颅,大声诵着:“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最后一句“夫何忧何惧”,嗓子高的都要破音了,然而马蹄声渐远,没有人看到这英勇的一幕,周围很快就安静下来,静的吓人。
毕竟这个村儿里,如今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张折桂放下书,向四周看了看,犹豫了一下,仍旧迎窗高声道:“君子不忧不惧……”
下一刻,他眼前的景物,猛然剧烈晃动起来。
在那一刻,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呆呆的看着。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把地面掀了起来,眼前的数间屋舍剧烈的一斜,然后纷纷轰然坍塌,有什么重重的砸在了他身上,张折桂一声惨叫,趴在了地上,书扔出好几步远。
他徒劳的向前爬了一下,却一点都动不了。
再下一刻,他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剧痛,他闷哼出声,双眼瞬间血红,口鼻中也沁出血来,迟来的后悔迅速袭来,张折桂哭叫出声:“救命!救命啊……”
然而,并没有人能来救他。
最强的一波地震虽然已经过去了,但还会有余震,起码三天之内,大家是不会回来的。
在简易房那里,房子没有塌,但大家也感觉到了巨大的震动。
但因为之前的种种铺垫,所以这地震完全是“如期而至”,大家的惊慌不太多,倒是庆幸格外多些,也有很多“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
第一波摇晃过后,不止一人跟旁边的人说:“我早就说……”
“幸好来了……”
“不知家里房子怎么样了……”
“别担心,只要人好好的,房子,不是有朝廷么!”
太子本来就是个极其有同理心的人,热泪盈眶的看着。
以往所见的百姓对官府之惧,与此时百姓对官府的信任和依赖,看在旁人眼中不算什么,但看在他眼中,就格外感慨又感动。
沈昼锦心说她真是个天才,帝王眼什么的,是真的恰当,他不止是“眼”,更是“帝王眼”,他心里是真的把大盛当成“自己的家”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又迎来了一波余震,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前期宣传的重要了。
大家没有惊慌的说怎么还来,而是大叫“余震来了!”显然对自己记住了这么有学问的一个词儿,还有一些骄傲。
又一波余震过后,明显能感觉到程度轻了,霍凌绝才开始分派人手,去震区检查可有人受伤,同时,沈昼锦也换上她的赐服,跟霍凌绝一起出现,跑一跑各处的简易房,亲切的询问大家可有受伤,其实就是亮亮相。
沈昼锦虽然从不以容貌而出名,但其实她长的真的挺好看的,非常好看。
再加上气势,加上蟒服玉带,绝对高于大家对神仙王爷的想像。
所以“神仙王爷来了”这个消息,迅速的消饵了大家对地震的畏惧。
而此事,还有一个极佳的后续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