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燃与她记忆中很不一样。
她记忆中的贺青燃,眼下青白,满脸病容,好像是受了伤,失血过多,一直没养回来似的。
但现在的贺青燃,却极为从容而又沉稳,他五官线条都不圆润,有棱有角的,虽然俊秀,却有一种锋锐感,眉间那两道细细的褶倒是一样,看着加倍的严肃,不像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很有“爷爷”气质,怪不得人家叫他小相爷。
她看他的时候,贺青燃的眼晴,也迅速的扫过室中。
沈昼锦桌上摊着一张舆图,旁边的纸上草草的写着什么。
沈昼锦平时写字都不会好好写,但现在只是自己随手一记,用的就是自己平时的字迹,看上去极为苍劲有力,隐有战意,一点不像个小姑娘,倒像个练字几十年的老人,还是一个极为刚直不圆滑的老人。
贺青燃是个文人,文人更习惯用文人的方式来判断,所以这一眼看过去,贺青燃心头一惊,登时就对她“九霄创派祖师”的身份,信了个十成十。
贺青燃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沈昼锦道:“贺大人要如何协助我?”
贺青燃道:“全凭郡主吩咐。”
沈昼锦侧耳听了听:“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正派人去四处派发沙棘苗,你和你的人,可以跟着去看看。这不,有一批人正好回来了。”
贺青燃看了一眼院中,起身应下:“是,臣遵令。”
沈昼锦就站起来走到门口,抓住他胳膊,轻轻扔到了院门口,贺青燃双脚稳稳落地,风度不失,向她拱手。
不一会儿,一批人回到了门前,然后装车,贺青燃和带来的随从也跟着帮忙,然后把车上的架子装满,就跟着一起走了。
沈昼锦嘴角弯了弯。
这是个聪明人,他对她显然有很多疑惑,打算深查到底,但完全没摆在明面上,态度十分客气,而且一点都不迫切,看到她对着舆图,半眼也不多看,半句也不多问,叫干嘛就干嘛,这才叫聪明。
贺青燃确实不急。
知道她是真·祖师爷之后,就更不急了,老谋深算的人不好查,从她身边人慢慢查起也好,反正这次,他是铁了心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他心中有隐忧。
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沈昼锦古怪又传奇,明显不是寻常人,他当然希望她是“祯祥”,但也真的担心,她会是“妖孽”。
而暗卫并没刻意招待他,正对着地图,慢慢赶路。
这马车是特制的,架子已经订在了车上,架子上也都挖了孔,可以把小花盆嵌进去,小小的颠簸是不要紧的。
一边走着,贺青燃就问:“请问这是什么?”
暗卫也不避讳,就给他解释:“这是一种果子,叫沙棘。”
贺青燃问:“这是要拿去卖吗?”
“不是,”暗卫道:“免费发给百姓的,主子说,这种东西耐旱又抗风,在这种沙土地上也很容易活,平时也不用上心打理。想要的人家,一户发上一小盆,一小盆是四根苗,让他们种在院中或者院外,到时候长成了当个景儿也好看,也能当水果吃,说是长年不吃青菜和水果对身体不好……若是养多了,还可以造酒什么的,说是到时候会有地方收。”
贺青燃听的十分诧异。
这是纯粹的行善,别说不求利了,甚至都没有求名的感觉,好像只是随手为之,不求回报。
他想过沈昼锦是什么样的人,但不论如何,都不应该是这样纯善的人。
他有这样的疑惑,早在沈昼锦意料之中。
有一句话说,精明人理解不了善良。
这话在很多时候是真理。
一个精明的人,他可以正直,但一般不会“善良”,因为真正的善良是没有理由的,而精明的人,习惯了做任何事都要一个理由。
再说了,她还真不是一个纯善的人。
她做这个,只是因为霍凌绝有建功立业之心,而她愿意帮他而已。
如今这雍州,还有谁不知道“霍公子”?
虽然师父封了雍国公,但民间不在乎这个,他们只记得他们自己看到的。
将来他若身入朝堂,雍州之事,雍州百姓,就是他的资历和后盾。
而贺青燃,真的跟着暗卫送了一天,回来的比霍凌绝还晚。
霍凌绝听她说了,不由挑眉,低声跟她道:“前世,他是我的手下。没想到那句话居然是你说的,虽然朴拙,他却一直记得,还曾与我说起过。”
沈昼锦诧异的扬眉,霍凌绝也有些唏嘘:“那时候皇上已经病重,朝上是秦崄管事,相爷那时已经去世了,因为他父亲也已经去世,所以他承重而丁忧,期间写文章惹恼了秦崄,派人刺杀,险些死了,他的祖母也受了惊吓,身体不好,所以他带着祖母一起,避居山上,也收敛了锋芒,不再写文章……”
“后来他祖母也去世了,无所顾忌,可能也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