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张凯在北幽坊市的时候,一副没脑子莽汉的模样,但前提是他并不知道,这才几年未见,北幽坊市的管理者吴岚,实力已经如此恐怖。而之后前往天机阁,那稍显莽撞的行为,或多或少的都与吃了气有关。
当然,这一切说到底,都不过是他咎由自取,被断了一臂之后,他完全可以再通过服用灵丹妙药而长出来,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为的只是让自己长点记性。
多年的放荡,已经将他多疑的性格磨去了许多,如今在经历了挫折之后,那消失的锐气,已经渐渐回归。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当然,今日份的专属福气,并不属于楚眠就是了。
当理性替代了本能,狂躁变为了阴鸷,张凯紧紧地盯着楚眠的表情,如同鹰隼般的眸子里,布满了怀疑,“如果他真的着急离开,或者如同你所描述的那样,他是在躲避着某个人,那么他为何还有时间打扫战场?”
明知敌人已经近在眼前,在逃命的危急关头,还有心思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这种人,究竟是心大呢,还是没脑子?
“而且,在近几日,我也打探清楚了那个‘楚眠’的长相,北幽坊市的楚眠,与雍新城之中的楚眠,甚至在浩然宗时候的楚眠,可都不是一个模样……”
船坊甲板上的气氛愈发凝重,包括舵主郑寅仁在内,船上的修士们,渐渐向着楚眠包围而来。
楚眠心念电转,此时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他接下来的应对之中,但凡出现一丝偏差,都会导致万劫不复。
所有的视线在此刻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时间像是变得极慢,粘稠的就连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迟滞了数百倍。张凯的嘴角已经挂起了冷笑,他的上唇缓缓抬起,胡须的抖动,引起鼻尖的皱痕,楚眠甚至看到了即将喷溅而出的唾沫星子,让他那张冷笑的表情,更丰富了许多。
当他张开嘴、发出声音的那一刻,就是宣判自己死刑的时候……
不知为何,楚眠飞速运转的脑海中,突然萌生了这个念头,而它一旦生出,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行!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只会坠入深渊。
“长老!”
被一声暴喝打断了情绪的张凯,那一抹冷笑凝固在了脸上,神色略带僵硬,显然一时半会儿无法续上先前的言辞。
就像是一根弦,在绷断了之后,哪怕能够修复,也是需要时间的。楚眠恰恰就抢在了这段时间里,下一句话脱口而出,“如果按照长老的说法,那么此时应该担心的,应当是少宗主才对啊,又何故怀疑属下呢?”
“恩?”
好不容易抢回了一点节奏,楚眠当然不能忍受被再次抢走,于是加快了语气道:“暂且不提属下对尸魔宗的付出,如果属下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为何要折返回来?难道属下不知道羊入虎口的道理吗?还请长老明察!”
啊这……
属于‘睿智’之气息缓缓消退,并非是张凯突然被下了降智咒,属实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说的有些道理。
按照先前的逻辑,如果面前的人,确实是改头换面的冒牌货,但他又有什么理由自投罗网呢?
这一切,根本说不通啊!
而他又哪里知道,楚眠此举本就是借助了灯下黑的道理,而且特意反其道而行之,就是要以这种不合理,来寻求一线生机。
莫说这等把戏会被轻易地拆穿,当一个人从旁观者成为了当局者以后,没有卦术指引,更没有智者指路,一切都是以阅历、经验等手段去探查的时候,又有几人能够分辨出真假?
修仙者,修的是术,学的是法,悟的是天地之道。除却这些之外,与凡人最大的区别,也许就是相对悠长的寿元了。
“我们应该担心的是少宗主?”
张凯敏锐地抓住了重点,随即霍然抬头,“如果他所有的急迫都是演出来的,且你能逃脱性命,都是他事先计算好的,他如何有充足的时间去应对?”
说到这里,他的气势勐然一滞,而楚眠则是顺着他的言语,凝重道:“少宗主,危矣!”
“轰——!”
张凯脑后的发箍顿时崩散,彷佛每一根发丝都化成了黑色的蛇,吞吐着足以致命的毒液。眨眼之间,张凯便来到楚眠面前,威压笼罩之下,直压的楚眠几乎喘不上气。
“你在逃命之前,他是向什么方向离去的?”
他的表情阴冷至极,阴声道:“你只有一次回忆的机会。”
楚眠闻言,几乎毫不迟疑,“属下记得清楚,是东偏北的方向!”
“确定?”
“确定!”
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迟疑,但凡稍稍慢了半拍,也许下一刻就尸首分离。
“东北……”
果然,对于楚眠的回答,张凯非常满意,也终于把注意力从他的身上挪开了。他的目光先是看向了东北,随即又看向了其他的方向,最终,却落在了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