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封无晏被花家寻回,再到登临帝位,甚至是成为圣淳帝的这两三年里,朝中和民间关于他的争议就没有断过。
来历不详,生母不详,甚至连寻回地都是不详的。
因为花家为了让他坐稳那个位置,为了拖延朝中另外几位皇子的时间,可谓是将此事处理的滴水不漏。
封无晏的确是皇家血脉,这一点是被太清甚至是皇家特有的鉴亲之法认证过的,谁也不会质疑。
然而谁又能料到,这个身负皇家血脉的少年,竟还有着北夷蛮族的血统。
莫说皇家,即便是在寻常百姓家中,这也是绝不能犯的大忌。
“难怪,难怪闻名两国的鸮医温素素会为他效力,难怪他拥有如此出色,甚至是可怕的一身武艺,难怪……难怪先帝当年欣然来信告知哀家,说他在青州绿萼盛开之时得了一奇女子,乃世间绝色人间少有,行止皆不输于当年的萧妃!明明那般欣喜,回朝后却又对此只字不提……”
寿康宫内,花太后紧握住手中的血字,一看再看,一叹又叹。
她至今都还记得,那时的清虚观还非太清主事,而是一个真正的暗卫所。
而太清似乎也是在那件事中,偶然助了先帝一臂之力,方才被先帝发掘了才能,开始放在身边伺候的。
可太清知道全部么?
显然不知道。
她太了解她的丈夫,那个杀兄害弟,一步步走上这至尊之位的男人了。
他不会让别人知道他的污点,包括时常与他同流合污的她。
“长姐,此事您看……”
花青松一脸欣喜的望着花太后,不止是他,下方的花夙、花素依,以及花党朝臣无不是这个表情。
太及时了。
太清这一手送的实在是太及时了。
无论他算的对不对,无论封无晏是不是鸮,他们都可以咬定他是了。
前有谶语,后有瘟疫,加之瘟疫自古以来便是天和有伤,君当罪己之时。
所以这位坐在龙椅上快三年的傀儡帝,也终于到了退位的时候了。
只不过别人是退位让贤,而他退位后却要面对滔天的民怨,连自己的性命恐怕都难保了。
“以前哀家便道他是个野种,想不到身上竟还有这等让人惊喜之事。不止是他,这一劫萧家也别想全身而退!即便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与那野种划清界限,我们也要从萧家身上撕下一块儿肉来。”
时至今日,这将是萧家唯一的也是最大的污点。
守国之军却与鸮族为谋,这样一支或有意或识人不清的军队,真的还值得朝廷与百姓们信任么?
恐怕不行了吧?
在花家密谋的同时,同样的事情也正在祁王府以及安定侯府,甚至是中立派的护国大将军府中上演。
朝局纷繁复杂,大家各有各的算盘各有各的忠义,但无论他们怎么想,这件事都必须要解决。
所以根本不用谁来提醒,安定侯立刻请出兵符,自周围各城调来了帝都守备军,同时祁王一脉的巡防营也在宫门前严阵以待,随时注意着皇城的动向。
不止是他们,同样在关注着这一切的,还有无数被瘟疫冲昏了头脑,认为此事真乃天罚的京城百姓。
只不过这次他们不抗议了,而是安静的聚集起来,一双双眼睛充满仇恨的望向眼前的宫城。
终于,宫门被缓缓推开,一众大臣在军队的簇拥下如潮水般涌入,直奔养心殿而去。
时值黄昏,残阳如血。
他们看见无数宫人惶恐的跪在养心殿之外,而养心殿的大门正敞开着,门边站着一众小太监,以及那手握拂尘,正对他们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沈眠。
很显然,这位总是跟在天子身边的沈公公,似乎已恭候他们多时了。
“太后娘娘到!”
随着海贵一声尖嗓,这朝中最有资格主持这件事的花太后,终于是威仪万千的出现了。
在她身边,嘉悦正手捧懿旨,花素依与颜锦儿则一左一右,犹如王母娘娘身边的随侍女仙。
“方大人,皇上他到底是不是啊……”
人群之中,程潮正小声的询问着身边的方堂,想从这位老大人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如今花党、祁王、暄王三脉是欢欣鼓舞,中立派是怒火中烧,唯有他们萧家是五味杂陈,两眼一抹黑。
为何?
因为他们英明神武的娘娘又告病了,且告病前就只留给了他们一句话,让他们按兵不动,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掺和。
也就是说娘娘承认了皇帝的身份,所以要跟他划清界限了?
可不知为何,程潮明明知道这是最英明的决定,可心里却有些五味杂陈……
毕竟娘娘跟皇上这一路走来,即便不是生死相依,也算是相濡以沫了吧?
虽说皇上乃鸮族后裔,可,可,哎……
长长的叹了口气,程潮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