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渭浊泾。
相伴至今,阿萝了解魏玘,知他真心如玉,外层裹雪覆霜,内里剔透晶莹,欣喜时可作风铃音声,碎裂时也有脆响悲鸣。
这样一个人,若与母族恩断义绝,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这让我感到很幸运,也很幸福。”
说到这里,阿萝睁开双眸。因与魏玘相拥,她瞧不见他面庞,难以借此辨别他心绪。
可她能感觉到,他颤着肩,越发用力地搂她。在她颈侧,他的睫些微扫动,漫开两汪润湿,虽然隐忍、克制,仍能将蜡染布浸透。
这样也好。阿萝暗自慨叹。
他待自己太狠,全然不听她劝,逼得紧了,就得大哭一场。
不过,她最好装作不知道。瞧他如今这副倔样,埋在她肩边、不肯抬头,怕是眼也哭肿了。她可是他的好阿萝,好阿萝从不揭人短处。
阿萝想着,吸了吸鼻子,继续保持沉默。
如此等上片刻,一阵微痒传来——怀里的男人终于动身,抬头凝望于她。
魏玘只看,不开口。
他目不转睛,用一双清润、濯亮的凤眼,将阿萝牢牢锁入视野之中。
阿萝睫羽扑扇,若无其事道:“怎么了?”
说这话时,她惦着方才的考量,几乎使出全身的演技,尽量问得真诚、自然。
魏玘视线不移,道:“你喜欢这身衣裳吗?”
阿萝不解,轻轻啊了一声。很快,她又回过神来,如实道:“我挺喜欢的。它很漂亮。”
听见这话,魏玘的眼帘立时一垂。
他的睫很长,沾着未干的泪,落往下方,遮起闪烁的目光。而那两片微抿的薄唇,压住他将出的话语,显得犹豫又小心。
“你会生气吗?”
言罢,他又抬起双眸,噙着央求与试探,觑向面前的少女。
“我做了错事,将衣裳沾湿了。”
阿萝见状,心尖微微一颤,泛开无边软意。
她惯是吃软不吃硬,眼看魏玘如此,竟觉他可爱极了,好像淋过雨、湿漉漉的小犬,在她身边灰溜溜地摇尾,求她疼惜。
“我不会的。”她安抚他道。
为表证明,她轻吻他前额,只听啵的一声,响亮又青涩。
“你瞧。我当真不生气的。”
魏玘眯起眼眸,喉头些微滚动。他嗯了一声,顿了顷刻,又道:“那……”
“我若撕了它,你会生气吗?”
——什么?撕了?
阿萝呆住:“为什么?”
“好端端的,你为何要撕我衣……”
话语戛然而止。阿萝咬唇,与魏玘对视,撞见他一丝促狭,终于幡然醒悟。
魏玘方才的表现,确实真假参半。
他的躁郁、悲恸都是真的。可听过阿萝开解,那些烦恼便统统远走,被满腔的眷恋取而代之。
阿萝太可爱、太柔软,为他设身处地,做他引路的明灯。尤是她念他倨傲、故作无知的模样,漂亮又动人,惹他分外心痒。
平心而论,魏玘确实骄傲。他是高高在上的肃王,不甘示弱于人,亦不露任何破绽。
只是,比起阿萝的垂青,虚伪的骄傲不值一提。
他从来都不是君子,而是擅弄权势、察言观色的小人,深谙她心软意柔、纯稚无邪,便借题发挥、与她讨要便宜。
如此妙计屡试不爽——譬如当下,小少女双颊染霞,正懵懂、娇赧地盯着他瞧。
“会的。”阿萝小声道,“我会很生气的。”
她一顿,强调似地,将字句咬碎舌尖:“我会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的。”
魏玘挑眉,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
“这么生气?”
才问完,他敛笑,神色沉着,郑重道:“那我温柔、礼貌地解开它,可以吗?”
阿萝闻言,一时默然,耳根也发起烫来。
她烂漫天真、赤忱热烈,原比魏玘更加大胆。但不知为何,每逢他态度恭而有礼、言行却开门见山,她的心里就烧得厉害。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她磕磕绊绊。
“这是马车。我们还在外头呢。”
“外头……外头不可以的。这和大成殿那回不一样。”
“不行,总之不行……”
小少女说着,动了逃跑的心思。她撤了臂,拧动身子,想与魏玘拉开距离。
只可惜,此番挣扎毫无作用。
魏玘未卜先知,早趁她柔声宽慰、未曾觉察之时,游往她腰际,长指舒张,牢牢扣住她后腰。
他倾去,接近她,朝圣似地,吻她纤细的颈项。
二人相触间,阿萝心口一颤,只觉他唇间衔火,一枚枚碎吻如赋灵性,在她颈侧烙下焦红的印痕,近要烧光她力气。
随后,双唇上走,绕开她乌发,在耳侧啄取一下。
魏玘嗓音温沉:“我不会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