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巫后或与郑昭仪相似。她们侍君之侧,难免受家族裹挟,一旦忤逆君王,整个亲族都会受到牵连,必须作出取舍。
他虽能理解个中缘由,但绝不会效仿二人作为。以无辜骨肉为祭,最是为他所不齿。
当然,他更在乎阿萝的意愿:“倘若你想见她,我不会阻拦。”
他想要的只有一个——让所有抛弃她、利用她、轻视她的人,都跪拜她脚下、对她俯首称臣。
魏玘如此心思,阿萝自然不知。
她听罢,只眨眼道:“之后再议。我暂且没有这种打算。”
巫后于她是生母,更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从前缺席她种种,往后或许也不必参与。
“而且……”
阿萝眼神闪烁,续道:“比起我母亲,我更担心你母亲。”
她虽已与魏玘互定终身,却也听说,越族人成婚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2]。郑昭仪对待魏玘如此狠心,真能让他与她顺利成婚吗?
“我是巫人。你母亲会不会不喜欢我?”
谈及郑昭仪,魏玘眯目,淌过半点澹凉的哂笑。月色如钩,淬得他眉宇如霜。
“不会。”他亲昵道,“这世上没人会不喜欢你。”
“况且……”
他勾起唇角,故意胡闹,咬向阿萝脖颈。
阿萝惊呼一声,刚要推他,便被打横抱起、落入臂弯,掀起猫挠般的扑腾。
她被此举搅了心神,没能听见那句慵懒的低语——
“我从未给过她第二种选择。”
……
次日清晨,辛朗携一名近侍离开,留下宿逑等人,继续辅助翼州赈灾。
送行时,魏玘与阿萝都在。因着辛朗事先作过告别,又与魏玘心照不宣,几人攀谈不多,很快分道扬镳、各奔西东。
阿萝并不难过。冥冥之中,她总感觉,辛朗很快就会与她再见。
此后一阵,翼州城诸事如常。
在阿萝静养期间,郑雁声协同众人,包揽施药一事,让三日防疫圆满落幕。
静养末了,阿萝再行义诊。魏玘则忙于赈济收尾与孤幼庄事宜。
二人白日各司其职,夜间同床共枕,过得紧凑又充实。通力协作下,翼州城渐复原貌,孤幼庄也正式运作、收容无家可归的孩童。
不久后,回京的圣旨送抵翼州。魏玘接了旨,便命众人收拾行囊,不日返回上京。
除了魏玘与阿萝一行,郑雁声暂且留下,与二人交错回京;众学子或返回书院,或留在翼州、支持孤幼庄;宿逑等人则回到巫疆,向辛朗复命。
动身那日,灾民听闻宣抚一行将离,纷纷遵照习俗、采来绿枝,以表感激之情。
阿萝走出都尉府,只见人山人海、百姓云集。她便在人群簇拥之中,听着一声又一声感谢,与魏玘缓缓前行、坐入马车。
马儿嘶鸣。车里的二人彼此相拥,默然无声。
谁也不敢回头张望。唯有青蛇钻出,将车后的景象尽收眼底——
灾民弯膝跪地,一片又一片地,如麦浪般叩拜;虎儿带着几名孩子,竭力奔跑着,追逐马车离去的痕迹,眼里泪光闪烁。
至此,翼州赈灾尘埃落定。
因着口口相传、人员流动,众人回京一路,神女的声名如春种般播散。
车驾行路时,常遭遇问药之人,乞求神女诊治。阿萝来者不拒,无不认真诊治、悉心照料,甚至使唤起堂堂肃王、帮她摘草捣药。
魏玘喜滋滋听完她差遣,欣赏过小神女调兵遣将的风采,转而大手一挥,安排川连去办。
川连前脚领命,后脚动拳,抓来杜松顶替。
众人边返程,边行医。如此一来,阿萝的名声倒是先人一步,传回了上京城去。
对于这位横空出世的神女,因着素未谋面,上京城内一时众口纷纭。有人赞她仁善、确能妙手回春,有人谤她妖邪、称她装神弄鬼。
只不过,许是慑于肃王威仪,众人无论作何看法,仅藏于暗流涌动之中,不曾公开表露。
是以众人返京后,上京城乍看风平浪静。
阿萝回了京,肃王府众人喜上眉梢。且不说知晓她心软、竞相侍奉她的府内仆役,连周文成、陈敬、聂若山等担忧她安危之人,如今也放下心来。
有别于旁人,阿萝的心绪却并不明朗。
她还记着柴荣一事,未明太子究竟作何打算,回府后也不会主动外出,只在谨德殿内缝补巫绣、翻阅书籍,或往良医所坐诊。
相比之下,魏玘反而气定神闲。
阿萝不通政事,只见他有条不紊,或在大成殿内忙碌,或与周文成等人出入王府,亦或是全然跑得没了影子、叫她寻也寻不得。
至于二人相处,则自辛朗离去那日起,只作共枕眠,不行云雨事。
阿萝纯稚,浑然未觉异常。
可她再是天真懵懂,也隐有预感,魏玘这般以逸待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