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小阁老救命!”随着一声哭喊,一个人径直推开了严家大堂的房门闯了进去,趔趄着奔到饭桌旁,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砰砰砰地连磕响头。
“龙文?”
正值傍晚,严家祖孙三代用膳的时候,无论严嵩、严世蕃还是严绍庭都被罗龙文这做派惊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出大事了!
每临大事有静气,这是位即人臣者所必须的。严嵩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容,但很快恢复如初,沉着地对地上的罗龙文说道:“发生何事,起来说话。”
到底是掌枢十几年的内阁首辅,严嵩的话音极具威严。
罗龙文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赶紧爬起来,好不容易把气调匀了,语调满是惊慌道:“曹谨行、曹谨行他在玄圭斋后院活捉了神道流少主北原龙圣!咱们跟倭寇的交易,恐怕……恐怕要泄露了……”
“什么?!”
严世蕃两眼倏地睁大,那股火腾地烧起,下桌来回走动,呼呼生风,咬牙切齿道:“这怎么可能,谁给他通风报信?那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让人人赃俱获!废物!全是废物!”
这就是指桑骂槐了。
罗龙文半点不敢辩驳,不管是怎么泄露的,都是合作伙伴不小心,那当然就是他这个牵线的失职,赶紧对严嵩道:“阁老,万一朱鹭招供,供出儿子来(罗龙文、鄢懋卿等严党成员侍严嵩如父)……您老,您老可要救救儿子啊!”
事到临头,通倭大罪,一下子让罗龙文没了往日章法,惊慌失措,连连磕头。
“不要急……”
严嵩先冷眼瞥了严世蕃一眼,好似在说:看你干的好事!而后放下快子,说道:“何人传信,是否可信。”
罗龙文慌忙道:“不止一人发信。曹谨行、曹谨行他是在大庭广众下强闯玄圭斋,在后院遭遇神道流武士,目睹之人只怕不下百余……而后只身独剑杀光倭寇,将北原龙圣、朱鹭全数捉拿,还调来知府官军,兴师动众,将人下了绍兴大狱……这一路围观的百姓更是不少!他、他就是要做成死局啊!范子坤并未来信,恐怕……恐怕已经是有所顾虑了……”
罗龙文越说越怕,身体不断发抖。
“砰!”
严世蕃勐地摔了一个砚台,墨汁飞溅在墙上,巨大的声音震得严绍庭瑟瑟发抖。
“该死的曹谨行!该死的曹谨行!一而再,再而三,他这是找死,找死!
”
严世蕃低声咆孝,罗龙文更是颤抖不止。
严嵩叹了口气,摆手制止道:“别急,事到如今,你那个同乡是必死无疑了,但曹谨行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跟你有关,眼下最主要的,是除了那两个祸根!”
严世蕃当即道:“我即刻传信浙江,调生行杀了那两人!还有那个曹瑾行!”
罗龙文忙道:“那我这……”
严世蕃眼中闪过一道晦暗的光,紧接着转过头来,露出笑容:“龙文不用怕,你对我父子的心,我们都明白,只要那俩人死了,就是死无对证!曹谨行如果再敢胡言,我们大可参他无端捏造,诬陷朝廷命官!你我同系一身,不必多虑,安心回府吧。”
听到那句“你我同系一身”,罗龙文终于放下心来,朱鹭如果松口供出他来,他活不了,严嵩、严世蕃也一定不会好过,保他就是保他们自己。
罗龙文松了口气:“那阁老,小阁老,我先行告退了……”
严世蕃笑容满面:“去吧。”
罗龙文转身离开。
等他出了房间,严世蕃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比死人还难看了。
他拍拍手,那八个护卫鬼魅般凭空出现,单膝跪地。
严世蕃阴沉道:“等他离远点,把他的脑袋摘回来。别让人说是死在我府上。”
“是!”
那八人恭敬应是,消失无踪。
严嵩自始至终只是看着,一言不发。
严绍庭已经惊呆了,但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弃车保帅!
罗龙文为严家效命十来年了,腹有诗书,办事伶俐,一向是非常好用的一枚棋子,如今居然逼着老爹不得不杀他……这个曹谨行可真够狠的,这一刀也捅的够疼!
但这远远不够!
严嵩冷眼看向严世蕃。
严世蕃不敢多言,一声不吭。
严嵩长长叹了口气,儿子惹的祸还得他来擦屁股,慢慢站起身道:“更衣。我进宫吧……”
严世蕃脸色难看至极:“爹……”
“闭嘴!”
严嵩肃然道:“通倭是大罪,是圣上的忌讳,这次一个罗龙文平不了了!速速更衣,要是等圣旨先到,事情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还有那张丹方,以及目前搜集到的所有天材地宝,都给我送到宫里,快!”
“……”
严世蕃握紧了拳头,他憋屈啊!
这个曹谨行!
这个曹谨行!
他必须得死,必须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