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平心道:等着就是了。
谢回重回右相的位子后, 手握相印,大权,却怎么也找不回三年前那种不可一世的爽感了, 反而在云骁帝跟前患得患失, 总没那么踏实。
甫一坐到右相的位子上,户部侍郎纪九渊最先踢过来一件事情——今年秋天各府的丁役银和田赋银该如何收, 照旧还是调整?各府人丁数增长了, 按说丁役银征收起来是一大笔客观的银子,但是耕田的亩数却几乎没怎么增长, 一户农家子女多了, 要缴的丁役银子多出数倍,而他们从土地上获取的银两没有增多, 手里的钱变得更少了, 可以想象,他们的生活会更加贫苦艰辛,一旦交不起丁役银的时候, 就该弃土地逃亡当流民去了。
谢回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其实这个状况卫景平后来想清楚了, 不过有点后知后觉, 没有一下子看出来——这个问题历史上有人解决过了啊, 不就是大名鼎鼎的“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吗?
“一条鞭法”是明代的张居正提出来的,就是把原来的田赋、徭役和杂税合并起来, 折成银两, 分摊到田亩上,按田亩多少收税。“摊丁入亩”就是把前面那个按人丁数计算的丁役银取消,合并到田赋银里头, 当朝暂时还没有人想到“一条鞭法”, 也还没有实行“摊丁入亩”, “滋生人丁永不加赋”,但是各府的人口数增长后,却面临这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了。
此事一时半会儿拿不出主意,谢回散朝后回到家中,但每每踏入后宅,想着爱妾梁氏的柔情娇媚,再一看姜宝璐粗鄙的嘴脸,心里头莫名说不出的烦躁,让他吃没滋味,睡不酣畅,第二天办起事来总不如以往那样游刃有余,叫群臣颇有微词,三番五次也没那么中云骁帝的意了。
谢回内心愈发堵得慌,尤其是回到家中,一点儿瞧不顺眼都能让他气急败坏,不是摔东西就是发脾气,然而姜宝璐靠着丈夫当上了一品宰相夫人,着实欢喜了一阵子,她忍耐着他的脾气,百般讨好他……是想把日子风光过下去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朝廷上的屡次挫败让谢回心中的弦越绷越紧,没准儿哪一天,嘎嘣就断了。
大约,是从他破天荒头一次抬手甩她耳光那一天开始的吧。巴掌落在脸上的那一瞬,姜宝璐疯了,她是谁,是当朝姜太后的嫡亲侄女,是皇帝的亲表妹啊,她歇斯底里地哭了一场,第二天蓬头垢面地跑进宫里头找姜太后给她撑腰:“姑母,您侄女这日子没法过了,他动手打我……”
姜太后精神不济,看着她脸上尚未完全消退的巴掌印摇了个头:“宝璐啊,哀家一连几日身上不好……”
顾不上管小辈们两口子间的糟心事了。
姜宝璐抹干眼泪说道:“太后姑母,我听说您盼了一夏天的凉殿都没修缮好,”她往姜太后身边凑了凑,低声道:“是不是今年夏天那会儿的暑热伤了您的凤体?”
不提凉殿的事儿还好,一提姜太后就来气:“你那皇帝表哥不孝,愣是没押着工部给哀家修凉殿,哀家能怎么办。”
说完,她俯在贵妃榻上喘气个不停。今夏尤为酷暑,没有凉殿入住避暑,无论女官们伺候得再好,姜太后还是被热着了。
姜宝璐听了她的话,垂泪道:“工部要给姑母修凉殿,得问户部要银子,问题还是出在户部身上。”
姜太后活了这么大岁数,能有今天的尊贵,岂能看不透这个,她说道:“宝璐啊,你错了。是皇帝把皇位放在了哀家前头,懂吗?”
听说预备给她修缮凉殿的银子被挪去豫州赈灾,呵,这件事可是让云骁帝赢了称颂和民心,稳固了他的皇位呢。
姜宝璐似懂非懂。
姜太后摆摆手:“回去吧。”她因为修凉殿的事正和云骁帝置气呢,才没心思为姜宝璐撑腰。
……
而卫景平这边,许多事情推出去之后,那是一身轻啊自在多了。
六月下旬,他收到了来自会稽山柳好柳道士的回信,信中只有一个字:来。
让卫景平到会稽山去找他,多半是这个意思。
但是从京城到会稽山一去一来的,至少要半个多月的时间,卫景平告不了这么长的假期,于是给他三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