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绕着平遥县走了一圈, 见确实除了钱庄和人家之外,几乎没有别的行当。
走累了,卫贞贞往地上一坐, 她脚边是成行的菜畦,大抵是谁家开垦出来的菜园子, 她不经意抬头看见临水而建的三间茅草屋,屋后, 一人穿着襕衫头戴儒巾专心致志地在打算盘,说他像个读书人吧人家在看账本,说他是个账房吧, 通身的气派也不大像……她一不留神多看了那人两眼,那人忒敏锐,觉察到她的目光, 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卫贞贞:“……”
吕栋忙上前说道:“在下与内子走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 不想打扰到先生,对不住对不住。”
“不碍事,”那人道:“公子与夫人是京城人士?”
吕栋与卫贞贞对视一眼:“先生看得不差。我二人确实是从京城来的。”
“巧了, ”那人似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两个字, 又问道:“鄙人也是京城人氏, 可惜十几年没回去过了。”
吕栋一惊:“这是何故?”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外放做官或者被判了流刑的啊。
那人唤书童出来倒茶:“二位要是不嫌弃的话,在舍下喝口茶吧。”
吕栋见他似有话要问, 接了茶道:“先生有什么要打听的吗?”
或是家族或是亲朋的近况。
那人见他这么直接, 也就不绕圈子了, 直接问道:“二位在京城出行的时候坐过记里马车吗?”
他这一问叫卫贞贞用力捏了下手里的茶盏, 只听“咔”清脆的一声, 茶盏的把柄碎了:“……”
这人打听记里马车做什么。
那人也是微愣。
这有什么不能问的吗?
吕栋目光深深地看着那人, 忽然道:“敢问先生是否姓陆?”
那人:“……在下陆谵。”
开了春, 龙城府象峰书院的大儒陆谵出游到这里,修葺三间从当地人手里买下的茅草屋,住了下来。
天下推行了榷酒曲令之后听说京城里有了记里马车,出行的人不用再自个儿骑马或者驾车了,他原本要去京城看看是个什么盛况的,启程前他又浏览了一遍卫景平殿试的策论试卷,末了目光落在“发商生息”四个字上。
那是陆大儒头一次给自己定位读书不多,看不大懂这四个字什么意思。
陆谵不服气啊,他为此查了很多资料,但还是对此条看得不甚清楚,因此他来到了跟“发商生息”沾得上边的,素来有天下钱庄聚集之地美誉的——平遥县。
陆大儒在平遥县最大的通阜钱庄的隔壁住下来观摩钱庄的运营,想从钱庄里头扣出“发商生息”的玩法,以便日后进京见到卫景平,能跟他就此聊上两句。
后来钱庄雇伙计,陆谵给自己编了个屡试不中的秀才身世,给人当账房去了。
……
吕栋:“怪不得先生看着有些面熟,”他说道:“在下吕栋,家父是奉直大夫吕继丰。”
当年陆谵在京城名声煊赫,他爹带着年仅六岁的他拜访过人家。
陆谵:“……”
他想起来了,二十来年前他还在京城任太子太傅的时候,见过吕继丰,也见过吕栋这小子。
没想到二十来年后还有缘分在这里碰见!
既是帝师陆大儒,吕栋放下戒备心,把记里马车的事详详细细描述了一遍,而后说了他夫妇二人的打算之后,陆谵说道:“说来我正筹划着办个钱庄,吕公子既然出来做营生,要是没有更好的去处,留下了给我当帮手怎样?”
……
京城。
九月,桂花飘香。
卫长海自六月初去了龙城府之后,最近才回来,大约是大儿媳妇给他添了个大孙子,孙子孙女终凑成好字,他每天睡醒就咧着个嘴乐,过得连初一十五都分不清楚了。
“明个儿去金铺取给姚家下聘的三金,”孟氏看不惯他游手好闲的模样,吵他道:“金钏、金镯、金帔坠,你记清楚了吗?”
半年前娶了二儿媳妇曾嘉玉后,她一直在给卫景平张罗向姚家下聘的事,如今已经预备了整整一屋子的东西,就等着挑个吉日送过去了。
顺带和姚家把婚期定下来,大抵选个明年开春的大日子,就让卫景平把姚溪娶进门。
音落,卫景平正好跨进门来,孟氏的话叫他听见了:“嚯,娘这是在哪里学来的排场,我记得我二哥那会儿都没有什么三金。”
“去年还不兴这个呢,”孟氏瞧了他一眼:“今年兴了,那咱就不能少人姚姑娘。”
卫景平没话说了。他捧来一个红绸布盖着的沉甸甸提篮,揭开一看里面盛这黄的绿的红的豆子,他笑道:“这些东西少盛些意思意思就够了,这么多拎着多沉啊。”
反正又没有规定具体到要放进去几斤几两。
卫长海瞪他道:“这篮子五谷杂粮寓意五谷丰登家中不缺粮,照你说的弄几粒怎么给你‘丰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