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 府学正式开课。
卫景平这一拨被选□□分在南院的生员,继上学期练完了八股文最后一个种类,无情截搭题之后, 就绕回先前在白鹭书院的模式了,开始学习名家名作。
按照课表, 这日钱子辰钱夫子讲到了唐寅唐伯虎, 说他做的八股文“方正严洁, 近于老师宿儒。①”,没有一丝不羁之气。
听到这里卫景平在心里打鼓, 翻着讲义仔细辨别:再看一眼, 这是后世流传的唐伯虎吗?
这时候有一名三十来岁叫梁旭的秀才提问:“夫子,唐伯虎能做出如此老道的八股文‘取解元如反掌耳’,却并不见他苦读, 这是为何?”
说唐寅没有苦读很小年纪就一举高中应天府的解元,这其中的诀窍是什么?
“极度聪明呗,”方不语嘀咕道:“做八股文能有什么诀窍。”
要是有诀窍能让任何一个人学了就能考中举人进士的, 那就只是高门世家的事了, 人家请得起大儒来教啊, 没他们什么事了。
可见读书这件事还是要看资质心性的, 唐寅能中应天府乡试解元, 就是他从聪颖,没别的。
梁旭白了他一眼。
钱子辰对生员的提问充耳不闻, 只布置作业下去,叫他们背诵唐寅的八股文《禹恶旨酒》一篇。
等散了学, 方不语说道:“姓梁的根本不是来念书的, 他就是来挣黑心银子的。”
卫景平和徐泓面面相觑:“这话如何说起呀?”
“这就是个替人代笔的混子。”方不语忿忿不平地道:“一年一年的, 回回都做‘拟题剿袭’的事情。”
“‘拟题剿袭’是什么?”卫景平愣愣地问。
一听就不想是干好事的。
方不语跟他和徐泓解释了下。
原来, 八股文必须从《四书》《五经》中摘取经文为题,试题库的篇幅有限,年长日久,可出之题无不出遍,幸进者开始找了个门路投机取巧:拟题剿袭。
说白了就是猜题。
一到大考的时候,富家巨族就延请特别会做八股文的人到家中小住,去押题目,再将押出来的题目各撰一篇八股文,然后以高价将文章买下来,叫族中的子弟背诵默写出来,下场应试的时候将背诵过的八股文默写于试卷上,发榜之后,必中无疑。
这就是拟题剿袭。
“这样的话,能押题目的岂不是和冯夫子一样,要被咱们知府大人给提前报备给上头采取措施的嘛?”徐泓天真地道。
方不语摇摇头:“这样的人多了,谁管。”
然后他又提醒卫景平和徐泓说道:“秋闱就在眼前了,你二人年纪小,最好在下场之前闭门谢客,少出府学,免得有人找上门来让你们去替考。”
这二人放在达官贵人眼中一看就是最佳的替考人选了。
“替考?”卫景平想了想进前三次进考场的情形:“考生持身份文书入场,几道关口都要检验,如何替考?”
“提前说好了,进了考号你写替考人的名字,被替考人写你的名字,”方不语说道:“就这一招瞒天过海就够了。”
卫、徐二人:“……”
他们不约而同在心里想:一个院试案首,一个甲科第二名次,这么大的目标,要多大势力的人才敢打他们的主意?
徐泓干脆没当回事,只当听个新鲜就完事了。
卫景平:反正再有半年就乡试了,他本不打算怎么外出的,就多窝在府学里读书好了。
到了三月初,咸州城桃花开浑如锦帐。
“过几日咸州举行春阅点兵,你大哥会从上林县来咸州吗?”春阅的消息一传开,徐泓就来问卫景平道。
卫景平说道:“前儿收到信,说来的。”
韩素衣写信给他,问他在府学缺不缺什么东西,说他大哥要来咸州参演春阅,如果需要,就让卫景明捎过来。
前几日他三哥才单骑走过咸州,给他带来五六套春夏的襕衫,哪里就又缺了呢。
那位被方不语嫌弃替人押题赚黑心银子的梁旭近日老往卫景平跟前凑,他听见了也道:“卫家大哥当了军官啊?”
“算不上吧,如今还是名小卒呢。”卫景平道。
下一瞬,他从梁旭看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了惋惜,大抵是惋惜他这个榜首竟然是武官出身,家中不是士子官宦出身,将来即便考了举人进士,无家族姻亲运作提携,也是上不去的。
梁旭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他这是跟咱们去看春阅还是不去呢,”方不语不满地道:“这性子真是拧巴。”
徐泓道:“人家或许不屑于跟咱们打交道呢。”
卫景平联想到他方才问他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数日后,到了春阅的日子,府学里放假,秀才们结伴去城外的校场看春阅。
春阅时候,州最高武将抽点本州所统军马、诸县巡尉兵卒,及节制殿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