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切磋之后,杀生僧足足两日都未出门化缘。
不知是在打坐养伤,亦或者原地自闭。
纪渊也很识趣,没去打扰,免得伤口上撒盐。
他命人把后院的那块空地夯实填平,垮塌院墙重新修葺。
又给四周邻里赔了不是,推说家里灶房炸了,惊扰旁人不得安宁。
送上瓜果蜜饯等物, 以表歉意。
那些非富即贵的豪族门户,得知对方乃北镇抚司的百户大人。
瞬间没了兴师问罪的跋扈势头,各个变得友善起来。
正六品的官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放在天京城,当得起一号人物。
倘若再加上一个北镇抚司的前缀,那就更加威风。
寻常没点背景、没个出身,正四品以下的京官,压根不敢招惹。
“二叔,我腾出了南边的院子,你以后就跟婶子住在这里。
外城终究是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不适合长久定居。
况且,大通坊离南衙更近,点卯当差也方便些。”
晌午时分,寒气稍淡。
纪渊备好一桌席面,特地邀请二叔一家过来庆贺乔迁之喜。
纪成宗与婶婶,乃是原身仅有的亲人。
如今自己升官发财, 出人头地,自然不能薄待。
即便抛开这层关系不谈,纪渊刚来这方天地, 二叔为他忙里忙外。
又是请郎中,又是买药草,时不时接济生活。
这份恩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从未忘过。
“这怎么成!好气派的一座宅子,留着给自己成亲生子……我和你婶子,也不是什么讲究的富贵人,哪里住得了……你拉我作甚?”
纪成宗转头瞪了自家婆娘一眼,张口呵斥道:
“别看九郎现在风光无限,但在天京城做官殊为不易!
想站稳脚跟,更是难上加难!
平日与同僚走动,吃酒喝茶打茶围,这些都是费钱的地方。
要底下人尽心办事,总得给些好处,不能太吝啬。
加上逢年过节,给上司送孝敬,也是一笔大开支。
另外,你看宅子里头的家丁护院,丫鬟婢女,养了三十几口人,这么多张嘴巴……”
兴许在南镇抚司做案牍文书养成习惯,纪成宗像个出色的账房先生。
将一笔笔必须的开销, 仔细说得清楚明白。
只是这般严厉的语气, 让二婶顿感心里委屈。
当即眼眶微红,几乎落下泪来。
“二叔,婶婶平日辛苦持家,算账只怕比你厉害多了。”
纪渊连忙打圆场,缓和气氛道:
“咱们是一家人,不说客套话。
侄儿前阵子刚抄捡完万年县,家底殷实得很,开销用度无须操心。
再说了,这么大一座宅子,总要有个可信可靠的人打理。
二叔若不帮这个忙,难道还要我去寻外人?”
纪成宗思忖片刻,似乎觉得有些道理。
再看了眼暗自垂泪的自家婆娘,心里轻叹一声,遂不再推辞。
外城的胡同院子,多是龙蛇混杂,少有清静日子。
而且邻里之间挨得也近,不乏下流的贱胚子听墙根。
偶尔夫妻敦伦,都怕叫人听见。
相较之下,内城的宅子亮堂。
地方宽敞,住着也舒服。
“大哥九泉之下若能看见,必定会感到无比欣慰。
咱們辽东纪氏终于能在天京自成门户,开枝散叶了……九郎,给纪家长脸,光宗耀祖了!”
纪成宗跟着自家侄子逛了一圈,最后来到后院的家祠,望着神龛牌位,动情说道。
“以后的路还长着,二叔好生享福就是。”
纪渊回以微笑,柔声道。
“只要你平安无事,早些结婚生子,二叔就满足了。
如今我在南衙沾你的光,深受上官看重。
最近黑龙台准备提拔一批百户,徐百户说我机会很大。”
纪成宗长舒一口气,感慨道。
官场之上果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在南镇抚司默默无闻十几年。
若非九郎崭露头角,名动天京,赢得黑龙台两位指挥使的赏识。
自己这辈子恐怕也就止步于总旗了,哪有拔擢的机会。
“二叔文书案牍做得好,足以担当百户之位。
南衙不比北衙,要外派苦熬资历。
监察百官,收集军情,拱卫天京,才是重中之重。”
纪渊并非虚言奉承。
二叔纪成宗确实很擅长案牍之术,靠着从浩如烟海的卷宗文书里发掘线索,屡有立功。
若非没个背景,也使不了太多银子。
再加之武功不高,早该升官百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