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母亲总是将男孩安置在帝都的家中,由奶奶照顾,而她自己追随父亲前往前线,久久不回。
父亲究竟在做什么,男孩根本就不知晓,也不明白,但每次回来都是浑身伤痕累累,甚至重伤到需要专业的医生和升华者前去救治。
而母亲总是会陪伴在他旁边,有些时候自己也会受伤,有些时候甚至伤的比父亲还重。
男孩在小时候总是无法理解,他会流眼泪,会恳求父亲和母亲不要将自己抛下,他并不记得父亲口中总是念叨的‘故乡’究竟是哪里。
他只知道,每次父亲想要夺回故乡,他就会迫近一次死亡。
都会靠近一次永别。
“艾尔斯,我的孩子……对于出生在帝都的你来说,深纱港以北的格兰特领是一个陌生的词汇,但是对我,对于你的母亲来说,那是我们的童年,是我们出生的故乡,我们的堡垒和人民曾经在那里生活。”
“你的爷爷,曾爷爷,以及更多的先祖都在那里埋骨……我们曾经失败了,狼狈地逃走,但一次失败不代表每次失败,我们终有一日会成功,夺回我们的故乡!”
离开前,男人留下这样的话,他并不奢求自己的孩子能够听懂,他只是对自己复述自己的决心。
故乡,故乡究竟是什么?
年幼的艾尔斯并不理解这个词汇,他不知道格兰特领是什么模样,那里的风是什么味道,水是否甘甜,人们的歌曲是否悠扬温和,就如奶奶哼唱的曲调。
那里并不是他的故乡。
那么帝都呢?他出生且熟悉的城市,他熟悉每一条街道,熟悉空气的味道,甚至有着自己的朋友与回忆。
但那似乎也不是他的故乡。
奶奶是一位严格的老妇人,每次父母离开前往前线后,她都会严格地训练男孩——她不会说什么贵族的荣耀,也不会要求男孩时刻谨记夺回故乡,这位老太太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让男孩尽可能地变强。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去。那个时候,你肯定已经有其智慧,也有自己的朋友与亲人。艾尔斯……即便你不去夺回那些你父母想要夺回的东西,仅仅是想要守住你现有的一切,你就得变强。”
“人类的社会有道德,有利益,有规则——但人类也是野兽,野兽就会比较力量的大小,无论什么时候。”
所以每当过节的时候,每当其他贵族家庭,乃至于帝都平民家庭和父母欢聚一堂,嬉笑游乐的时候,男孩只能在家族的训练场中,在老妇人的指导下,日复一日地进行锻炼。
男孩的天赋并不好,他不是天才,不能举一反三,悟通剑术的精髓;也不能顺畅地调动源质,轻而易举地凝聚出源种,构筑体内的源质循环。
但他可以做到,通过苦练,通过毅力,通过决心。
每次辛苦训练后几近于晕眩时,奶奶就会将男孩抱在怀中,轻柔地唱着一首温和的歌,源自于北国的故土,帝国边境的一首民谣。
一首有关于人们前往他乡,开拓领土,建立家园,与心爱之人成婚的歌。
只是这首歌男孩很少听完全部,因为他总是在一半时就沉沉睡去。
他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自己也能接受,这样的日子已经很是幸福,虽然辛苦,但却也充满期待新一日的到来。
但是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步入人生暮年的奶奶衰老地已经无法独自行动,卧床不起,为此,一直都在北方前线征战的父母也罕见地提早回到帝都。
奶奶走的很平静,只是勒令父亲答应她,要给男孩自己选择的权利。
下葬时,母亲抱着男孩,她流出的眼泪比男孩更多,但这并不代表男孩并不悲伤。
他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在他的未来,会有这样一个地方,一个人,亦或是一个事物,能让他和奶奶一样坦然地直面死亡吗?
——亦或是和父亲与母亲那样,即便是抛下孩子,自己身处险境,也绝不动摇地前行?
父母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帝都,他们为男孩办理了进入帝都学院的手续,并且被皇帝伊奈迦二世授勋,虽然前线堡垒迄今为止都没有被夺回,但他们的勇武和忠诚已经被认可。
只是,授勋后,母亲却和父亲吵了一架,他们的争论有关于‘放弃’和‘新目标’,有关于‘牺牲’与‘荣耀’。
“说着故乡的是你,放弃故乡的也是你;不要命地战斗的是你,如今怕死怯懦的也是你——哈里森,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事有轻重缓急,故乡在未来三十年内都不会有夺还的可能,帝国的重心不在北方,仅仅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已经不可能重回故土……但陛下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只要我们能在南岭开拓出一个南海港口,并且建设起一个探索基地,那么在未来,等到陛下清剿深纱港以北时,我们就有其功劳,可以荣归故里。”
父母的对话,艾尔斯并不理解。
他只知道,父母又要离开,前往一个新的战场。